林远蹲在厂房西侧的排水沟前,指尖捻起一撮暗红色泥土。晨露未晞的草叶上挂着黏液,在阳光下折射出石油般的光泽。他掏出密封袋取样时,发现沟底散落着半枚带齿痕的纽扣——这是明德大学的校服专用扣。
“今天第三次了。”程浩提着铁锹走近,鞋底粘着腐烂的槐树叶,“北面围墙也有这种黏液,要不要撒石灰?”
林远摇头,将样本贴上标签:“先送检。”他望向两公里外的跨江大桥,往日拥堵的车流如今稀疏得反常。三辆印着防疫标志的厢式货车正驶向城区,车尾滴落的液体在柏油路上拖出蜿蜒的墨绿色痕迹。
林玥的尖叫声突然从地下室传来。众人冲下去时,只见她跌坐在水培架旁,手里的喷壶洒了一地。原本青翠的菠菜叶爬满黑色脉络,像无数血管在叶片下搏动。周子航用镊子夹起叶片,显微镜下可见细如发丝的虫卵正在脉管中游动。
“昨晚换的营养液有问题。”陈昊检查配比表时,手电筒光束扫过墙角。二十个空玻璃瓶整齐码放,标签显示是三天前采购的“有机营养剂”,但瓶底残留的褐色结晶正散发刺鼻的氨水味。
程浩抓起防毒面具:“我去找黑市贩子!”
林远按住他肩膀:“等等。”他掀开仓库地板,露出埋在地下的雨水收集器。过滤网里卡着半只腐烂的麻雀,鸟喙上粘着与排水沟相同的黏液。战术手电照向水箱内壁,密密麻麻的虫卵正顺着水流涌向净水系统。
当夜暴雨倾盆。林远蜷缩在监控室折叠床上,耳边是柴油发电机的嗡鸣。十六块屏幕中有三块显示异常:国道检查站突然增设了铁丝网,便利店后巷堆积着焚烧过的动物尸体,物流园顶楼隐约有人用镜片反光打信号。
凌晨三点,短波收音机窜出杂音。林远调试频段时,突然收听到加密频道的对话:“...第七批样本己投放...自来水厂管道...”背景里传来铁笼撞击声和犬类呜咽。他摸出父亲遗留的录音笔,里面某段被消音的音频波形竟与此刻的杂音完全重合。
晨光初现时,程浩带回更骇人的消息:整个黑市消失了。原本挤满帐篷的河滩只剩焚烧痕迹,焦土中混着碎玻璃和针头。他在废墟里翻到半张烧焦的货运单,模糊的字迹显示最后一批货物是“活性培养液”,收货方竟是林远租用的厂房地址。
“有人设局。”林远用镊子夹起货运单残片,火烤后显出暗红色的三头蛇图腾。陈昊突然指着监控屏——昨夜暴雨冲垮了厂区东侧的土坡,露出半截生锈的铁笼,笼内散落着带编号的动物骸骨。
林玥在水塔取样时发现异常。原本清澈的储水泛着淡绿色荧光,滴在玻璃片上的水珠竟缓缓蠕动。她颤抖着将载玻片对准阳光,十万倍显微镜下,寄生虫正用口器啃噬红细胞,尾部却长着类似丧尸犬的利齿。
周子航的无人机在黄昏坠毁。传回的最后画面里,跨江大桥被军车封锁,穿防护服的士兵正在射杀试图翻越路障的流浪汉。子弹击中那人后背时,爆出的不是血雾,而是成团的飞蝇。
“看这个。”陈昊将电脑转向众人。他破解了物流公司服务器,运输记录显示最近三个月有西百吨“有机肥料”送往全市中小学食堂。林远调出教育频道往期节目,画面里学生营养餐中的肉丸,色泽与黑市流通的压缩肉块如出一辙。
深夜,林远独自检修围墙电网。夜风送来腐烂的水腥气,他后颈汗毛突然竖起——某种原始的危机感让他本能地伏低身体。钢叉擦着头顶飞过,深深扎进身后的杨树。三十米外的玉米地里,三个戴防毒面具的身影正快速退入黑暗。
他追到地头时,只拾到一枚金属注射器。残存的淡金色液体在月光下泛起涟漪,林远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田埂,发现整片玉米杆上布满咬痕。被啃食的茎叶切口处,渗出的不是植物汁液,而是粘稠的暗红色血浆。
次日清晨,程浩在国道旁发现异状。检查站废弃的岗亭里,执勤记录本最新一页写着:“9月17日,拦截发热旅客47人,其中12人出现攻击倾向...”墨迹被大片喷溅状液体模糊,窗玻璃内侧留着五道带血的抓痕。
林玥的嫁接实验出现诡异进展。原本嫁接失败的番茄枝条突然疯长,果实裂开露出森白籽粒——那些本该是黄色的种籽,此刻像极了人类的臼齿。当她用镊子触碰时,籽粒竟猛地咬住金属尖端。
最致命的发现来自冷库。林远清点冻肉储备时,发现三个月前采购的牛排包装日期有篡改痕迹。紫外线照射下,原本的出厂日期被化学药剂漂白,真实日期竟是病毒爆发的传闻起始日。
夜幕降临时,林远将所有人召集到地下室。他从保险柜取出档案袋,泛黄的实验日志里夹着张黑白照片:二十年前的实验室里,编号007的雪貂正咬住研究员手腕,它的瞳孔在闪光灯下呈现诡异的银灰色。
“明天开始喝蒸馏水。”林远将净水系统调到最高戒备等级,“程浩去搞乙炔焊枪,我们要把通风口彻底封死。”
众人散去后,林远独自留在监控室。他摸出从玉米地捡到的注射器,将残液滴在手臂伤口处。灼烧感顺着血管蔓延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状——夜视能力突然增强,能清晰看到三百米外树梢上倒挂的蝙蝠,它们的獠牙正滴落墨绿色毒液。
远处传来第一声惨叫。不是丧尸的嘶吼,而是人类临死前的哀嚎。林远握紧唐刀,看着热成像仪上密密麻麻的红点从城区方向涌来。月光穿透云层,为厂房镀上惨白的轮廓,像一座等待被献祭的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