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微亮。
一夜暴雨洗净了雾都长街的血,却洗不掉空气中那股名为恐惧的味道。
赵家,没了。
这个消息像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雾都的每一个角落。从高高在上的幸存者权贵,到挣扎求生的底层流民,无人不感到脊背发凉。
猛虎堂内,气氛却有些古怪。
王胖子将一块分量十足的金元宝在手里抛了抛,没话找话。
“阿杰,看到没,这叫硬通货!比你那破钢管值钱多了。”
成杰没有理他,只是反复握紧又松开拳头,感受着体内奔涌不息的力量。
那枚青色晶核的能量,让他对力量的渴望达到了顶点。
“老大,我感觉我快要突破了。”
角落里,林默的面前摊着几封从紫檀木盒子里取出的兽皮信。
一夜未睡,双眼布满血丝,指尖在那几个火焰状的徽记上反复。
“噬魂殿……噬魂殿……他们的目标,果然是灵魂。”
小曦正小声地哼着歌,将一块压缩饼干掰成小块,一粒一粒地喂给脚边的啸天。
啸天安静地吃着,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时不时抬起头,用鼻子蹭蹭小曦的手心。
楚歌正在擦刀。
一块干净的白布,从刀镡到刀尖,一遍又一遍,动作专注而机械。
唐刀的刀身映不出他的脸,只有一片冰冷的寒光。
“咚咚咚!”
堂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雷猛几乎是滚着进来的,他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和他那魁梧的身材形成了滑稽的对比。
“楚爷!楚爷!天大的好消息!”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猛虎商队成员,看向楚歌的姿态,如同在看一尊行走的杀神。
“说。”楚歌擦刀的动作未停。
“赵家完了!城西的钱家和城北的孙家,今天一大早就派人送来了重礼,指名要孝敬您!还有城南黑市那帮孙子,也派人来问安了,说以后咱们猛虎商队就是他们的亲大哥!您是他们的亲大爷!”
雷猛激动得满脸通红。
“现在整个雾都,谁不知道您血色小丑的名号!道上己经传开了,说您是……是……”
他卡了壳,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词。
王胖子把金元宝塞进怀里,接过了话头:“说我们老楚是活阎王,谁惹谁死,对吧?”
雷猛一个劲地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就在这时,另一队人马出现在了猛虎堂门口。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城主府制式服装的文官,神情严肃,他身后跟着西名护卫,抬着两个沉重的箱子。
文官没有踏入大厅,只是在门口站定,朗声开口。
“城主府令!”
他展开一卷文书。
“赵氏一族,盘踞雾都,鱼肉乡里,罪大恶极。幸有义士楚歌,不畏强权,出手惩奸除恶,还雾都一片清明。此乃大义之举,城主府深表赞许!”
声音传遍了半条街,引来不少探头探脑的目光。
王胖子的笑容僵在脸上。
成杰握紧了钢管。
林默也从信件中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文官念完,将文书卷起,对着楚歌微微躬身。
“楚歌先生,城主大人对您的义举万分欣赏。特备薄礼,以作嘉奖。同时,城主大人在府中设宴,想与先生当面一叙,共商维护雾都安宁之大计。”
他说完,侧身让开。
两名护卫将箱子抬了进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
一箱,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红色晶核,足有上百枚。
另一箱,是各种珍稀的药材和几卷制作精良的卷轴。
楚歌终于停下了擦刀的动作。
他站起身,走到箱子前,却没有看里面的东西。
他只是盯着门外那个面无表情的文官。
“老楚,小……小心这是鸿门宴啊。”王胖子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林默也走了过来,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楚歌,去。我们必须去。这是唯一能接触到城主府核心机密的机会,关于……关于他的资料,他们一定有。”
成杰一言不发,只是站到了楚歌身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那文官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楚歌的视线越过文官,看向远处那座高耸的城主府建筑。
他想起了那个叫文彦的男人,和那句意有所指的“林姓研究员”。
城主府这手玩得很漂亮。
公开赞扬,将他的屠杀定义为正义。
送上重礼,堵住悠悠众口。
再以官方名义邀请,将他摆到了台面上。
去,就可能落入对方的框架。
不去,就是不给城主府面子,先礼后兵,以后也落的城主府争对的口实。
“礼物,我收下了。”
楚歌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王胖子松了口气,林默的眼中也亮起一丝希望。
那文官首起身子,脸上露出一丝公式化的微笑:“那么,楚先生是答应赴宴了?”
楚歌没有回答他。
他从那箱药材里,拿起一株散发着奇异香气的草药,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回去告诉雾主。”
他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宴会,就不必了。”
文官脸上的笑容一僵。
“我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谈论死人的事。”
楚歌将那株药材丢回箱子里。
他转过身,缓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将唐刀重新横放在膝上。
“让他把一年前,静江市周边所有失踪人口的卷宗,所有关于‘噬魂殿’的调查报告,以及那位‘林姓研究员’的全部资料,整理好,送到这里来。”
大厅内外,一片死寂。
王胖子张大了嘴,手里的肉饼掉在地上都未发觉。
雷猛的腿肚子在打颤。
这楚歌,这么牛批吗?
教雾主做事?
那文官的脸色,从错愕,到震惊,最后化为一片铁青。
他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人。
“楚歌先生!你这是在……”
“我给他三天时间。”
楚歌抬起头,终于正眼看向那名文官。
“三天后,我看不到东西,或者发现少了一页纸。”
“我就亲自去他的书房里,找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