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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试场的沙漏刚漏尽最后一粒金砂，芙洛就把木剑狠狠插进沙地。
她喘着粗气，脸颊因为恼怒泛红，发梢还沾着比试时扬起的草屑：“你又让着我！”
伊莱克斯攥着被震得发麻的手腕，指尖还残留着木剑相撞的钝痛。
他望着少女气得发颤的睫毛，突然想起八岁她误闯阵法削掉了一截儿头发，惹得她大哭一场。
那时他慌乱撤阵，还尝试用治愈术修补她参差不齐的发尾，被芙洛一巴掌打掉。
“我没有。”伊莱克斯抿着唇辩解，却在芙洛狐疑的目光里败下阵来。
其实当少女的剑锋擦过他耳际时，他确实刻意放缓了动作——不是小看她，而是担心她像上次那样跌倒，膝盖蹭出血痕。
芙洛踢飞脚边的石子，赌气般转身就走。
伊莱克斯攥紧衣角，在她快要走出训练场时脱口而出：“那...那你想怎么样？我道歉！”
少女猛地转身，红眸里燃起狡黠的光。
她从裙摆夹层摸出支炭笔，踮脚逼近时，伊莱克斯闻到她发间混着汗水的柑橘香：“让我在你脸上画小乌龟！”
“什么？我上次让你画你不画，你……”伊莱克斯后退半步，后腰撞上训练木桩。
“那次是看在王后的面子上作罢，这次嘛…你自投罗网哦，伊莱克斯，你想说话不算话吗？”
他低头看着少女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宴会上她偷吃糕点沾在嘴角的糖霜，想起她枕在他膝头时发梢扫过手背的痒意。
伊莱克斯喉咙发紧，最终偏过脸，任由炭笔冰凉的触感落在脸颊：“只...只画一只。”
芙洛踮着脚，认真地在他左脸勾勒龟壳纹路。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伊莱克斯僵硬得像尊石像，连心跳都放轻了声音。
首到少女满意地拍手：“大功告成！”
他才敢抬手摸向脸颊，指尖触到歪歪扭扭的线条，忽然觉得比起被画成乌龟，更让他慌乱的是她凑得极近时，自己几乎要不受控的心跳。
她总是这般大胆，每次见面，他都需要几个小时时间去找回熟悉，而她一见面，从没觉得两人之间有陌生感。
芙洛的主动是伊莱克斯能迅速找回熟悉感的唯一办法，她是他仅有的同龄女性小伙伴儿，也是唯一一个能陪他在学习之余，到处玩耍，见识不同事物的玩伴儿。
芙洛望着自己画在伊莱克斯脸上的小乌龟，笑的特别开心，但没一会儿，这种心情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把炭笔随意揣回裙摆，垂眸盯着被木剑戳出的沙坑，忽然觉得那些日复一日的挥剑练习，不过是徒劳地在虚空中划出空洞的弧线，她好像怎么努力都追不上他了。
伊莱克斯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脸颊，他看着少女耷拉的肩膀，像只被雨淋湿的雀鸟，满心困惑又无措。
“上次听守卫说，北山的瞭望塔有石像鬼出没，”伊莱克斯斟酌着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它们藏起来的魔法石。”
芙洛猛地抬头，红眸里闪过一丝光亮，却又很快黯淡下去：“你肯定早就知道石像鬼的弱点，陪我去只是浪费时间，耽误你学习……”
她踢起一团细沙，沙粒簌簌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我每天练到手腕发麻，可还是连你的衣角都碰不到......”
伊莱克斯怔住。
晚风掠过训练场边的柑橘树，青涩的果香裹着少女低落的话语钻进他鼻腔。
他忽然想起她误闯阵法时，即便发梢焦黑、裙摆撕裂，眼里也闪着不服输的光。
此刻她垂头的模样，竟比被阵法割伤时更让他心慌。
“这次我不用木剑。”他解下腰间的魔法罗盘，青铜指针在暮色中轻轻震颤，“石像鬼会读心术，我们比谁先骗过它。”
见芙洛仍不抬头，他又慌乱补充，“我...我把右眼蒙上，只用一只眼睛看罗盘。”
芙洛终于抬起头，红发被风掀起，轻轻落在他画着乌龟的脸颊上。
伊莱克斯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份微妙的平衡。
良久，少女突然“扑哧”笑出声，“说话算数？要是你又让着我......”
“这次骗你就是小狗。”
伊莱克斯郑重地竖起三根手指，心里却忐忑不安，他没见过石像鬼，这次为了哄她开心，随口说了一句，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北山瞭望塔的阴影里，十尊石像鬼并排蹲踞在断壁残垣上，月光将它们的轮廓镀成一模一样的银灰色。
伊莱克斯蒙着右眼的布条被山风掀起一角，指尖攥着微微发烫的魔法罗盘——青铜指针正以诡异的频率疯狂旋转。
“它们在笑！”芙洛突然跺脚，红发随着动作扫过脸颊。
十双嵌着黑曜石的眼睛同时转动，喉间溢出石块摩擦般的冷笑，震得塔下的枯叶簌簌发抖。
她伸手去摸腰间的魔药瓶，却摸到伊莱克斯抢先按住她的手背。
“别冲动，它们会——”伊莱克斯话音未落，最近的石像鬼突然张开石喙，吐出团与芙洛发梢同色的火焰。
少女惊呼着后仰，后背重重撞上伊莱克斯。
“芙洛，小心，它会读心术！”伊莱克斯扯下蒙眼布条，魔法罗盘的指针突然笔首指向芙洛。
十尊石像鬼同时发出尖啸，石像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竟开始互相调换位置。“它们在读取我们的战术！”
芙洛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指尖触到裙摆夹层里形状特殊的药瓶。
她忽然想起三天前在药剂室偷配的“变色龙魔药”，原本是想恶作剧染绿伊莱克斯的头发。
“用魔药！”她扯开瓶塞，橙黄色的液体泼向最近的石像鬼，“给它们染色！”
石屑纷飞中，被泼中的石像鬼表面泛起翡翠般的光泽。
其他石像鬼显然没料到这招，读心术在突如其来的混乱中出现破绽。
芙洛趁机甩出藤蔓咒缠住绿皮石像鬼的翅膀，却见伊莱克斯突然跃起，用罗盘狠狠砸向石像鬼的后颈。
“它们的弱点在关节！”
翡翠色石像鬼轰然倒地的瞬间，其他石像鬼开始发出愤怒的嘶吼。
芙洛趁机又甩出两瓶魔药，将战场染成斑驳的紫与金：“这次看它们怎么躲！”
月光下，七零八落的石像鬼与两个追逐的身影交织成奇异的画卷。
伊莱克斯望着芙洛飞扬的红发和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芙洛好像在此刻恢复了神采。
他这是将人哄好了吧，九岁的伊莱克斯如是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