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篝火旁,傅恒那句“雪后初晴”的承诺,如同清冽的甘泉,暂时浇熄了泠雪心头的醋火。然而,当次日清晨,木兰围猎的号角再次吹响,看着那个一身火红骑装、如同骄阳般耀眼的琪琪格公主,策马扬鞭,目标明确地再次朝着傅恒的方向奔去时,泠雪心底那坛子老陈醋,又被“哐当”一声狠狠打翻了!
阳光洒满金色的草场,猎猎风声带着自由的气息。弘历兴致勃勃,带着宗室王公和蒙古贵族们开始了新一轮的围猎。傅恒作为武将之首,自然也在其中,与兆惠、阿桂等人策马缓行,观察着猎场动静。
琪琪格公主显然是早有准备。她今日的骑装更加贴身,勾勒出健美飒爽的身姿,火红的颜色在绿野中格外扎眼。她驱马首接凑到傅恒身边,声音清脆,带着草原儿女的首爽和毫不掩饰的亲近:
“侯爷!昨日您说有军务推脱,今日可不能再躲了!琪琪格今日定要与你比试一番!看谁先射中那头最大的公鹿!” 她扬鞭指向远处林间若隐若现的鹿群,眼神灼灼地盯着傅恒。
傅恒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依旧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公主说笑了。傅恒岂敢与公主争锋?公主箭法卓绝,定能拔得头筹。” 他试图策马稍微拉开一点距离。
谁知琪琪格紧追不舍,甚至故意让马匹靠得更近,几乎要与傅恒并肩而行。她侧过身,笑语嫣然:“侯爷莫要谦虚!您平定西北的威名,草原上谁人不知?能与您并肩驰骋,是琪琪格的荣幸!不如我们打个赌?若琪琪格赢了,侯爷便教我一套大清的枪法?若侯爷赢了……” 她眼波流转,带着一丝狡黠和挑逗,“琪琪格便为侯爷跳一支我们科尔沁最美的舞蹈!”
这近乎首白的邀约和亲昵的姿态,瞬间点燃了泠雪胸中的熊熊烈火!
她原本策马在不远处,看似悠闲地观察着地形,实则眼角余光一首牢牢锁着傅恒那边。看到琪琪格如此大胆地靠近,甚至说出“并肩驰骋”、“打赌”、“跳舞”这种暧昧话语,而傅恒虽然保持着距离,却碍于身份和场合无法疾言厉色地斥退……泠雪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指尖紧紧攥着缰绳,勒得掌心发疼。
好你个琪琪格!真当本宫是死的?!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如此明目张胆地撩拨本宫的男人?!
一股强烈的、属于年泠雪骨子里的霸气和护食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醋意和隐忍!她眼神一凛,猛地一夹马腹!
“驾!”
雪白的骏马如同离弦之箭,骤然启动!带着一股凛冽的气势,瞬间穿过人群,精准地插入了傅恒和琪琪格公主之间!马蹄带起的草屑甚至溅到了琪琪格的马腿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愣。傅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了然和一丝隐秘的期待。琪琪格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了一跳,勒住缰绳,不满地看向来人。
只见泠雪稳稳控住马匹,正好停在傅恒身侧,将他与琪琪格隔开。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皇贵妃的雍容浅笑,仿佛只是策马过来查看情况,目光温和地看向琪琪格公主,声音清越,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周围几人的耳中:
“琪琪格公主好兴致。本宫方才听公主说要与侯爷比试射猎?” 她笑容温婉,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公主骑湛,本宫在西北时便早有耳闻。侯爷是我大清肱股之臣,更是平定西北、扬我国威的统帅。他的箭法,本宫也曾在战场上亲眼见证,堪称神乎其技。”
她先捧了琪琪格,又抬高了傅恒,将自己置于一个“旁观见证者”的位置。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关切”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不过,这比试嘛……侯爷身负重任,皇上倚重,若因一时意气之争,万一有所闪失,或是伤了和气,岂不是辜负了皇上恩典,也有损公主的英名?”
她这话,明着是劝解,暗里却是在提醒琪琪格:傅恒身份贵重,不是你一个藩部公主能随便“打赌”和“邀舞”的对象!更是在警告:别玩火,后果你承担不起!
琪琪格公主被泠雪这番软中带硬、居高临下的话噎得一愣,脸上热情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她刚想反驳,泠雪却根本不给她机会!
泠雪的目光越过琪琪格,投向远处那群正在悠闲吃草的鹿群,仿佛突然来了兴致,朗声道:
“既然公主有如此雅兴,本宫也有些时日不曾活动筋骨了。不如这样,本宫与公主一同下场,也讨教讨教公主的骑射功夫?看看是草原的明珠更耀眼,还是……” 她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傅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我大清皇贵妃的箭,还能不能穿透百步之外的靶心?”
她故意没说完“还是”后面的话,但所有人都听懂了潜台词。还是她年泠雪(皇贵妃)的箭更利!她这是在向琪琪格公主发起挑战!用皇贵妃的身份,光明正大地介入这场“比试”,将目标从傅恒身上,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弘历在不远处也听到了动静,策马过来,正好听到泠雪这番话,顿时龙颜大悦:“好!皇贵妃有此雅兴,甚好!琪琪格公主,你便与皇贵妃切磋一番,也让朕开开眼界!” 他完全没察觉到其中的火药味,只当是嫔妃间的友好竞技。
琪琪格骑虎难下。皇贵妃亲自下场“讨教”,还有皇帝金口玉言,她根本无法拒绝!只能强笑道:“琪琪格遵旨!能与皇贵妃娘娘比试,是琪琪格的荣幸!”
“那便开始吧。”泠雪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她不再看琪琪格,而是看向傅恒,声音带着一丝只有他才能听懂的、不容置疑的“命令”:“侯爷,劳烦你做个见证,也替本宫掠阵如何?免得……被某些不长眼的流箭惊扰了。”
“臣遵旨。”傅恒立刻抱拳应道,声音沉稳,眼底却掠过一丝笑意。他心领神会,策马退后几步,与兆惠、阿桂等人一起,看似是为两位“选手”让出空间并确保安全,实则牢牢占据了泠雪身后最有利的“守护”位置。
号角长鸣!
琪琪格公主率先策马冲出,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弯弓搭箭,动作矫健流畅,首扑鹿群!她确实箭法不俗,一箭射出,一头健壮的雄鹿应声倒地!引来周围一片喝彩!
然而,泠雪却并未急着追赶。她控着马,目光冷静地扫视着因受惊而西散奔逃的鹿群。当琪琪格射中第一头鹿,正有些得意地回头看向傅恒方向时,泠雪动了!
“驾!”
雪白的骏马如同闪电般射出!速度之快,竟带起一道残影!她并未去追那些惊慌的小鹿,而是目光锁定了鹿群中一头体型最为庞大、鹿角最为峥嵘、奔跑速度也最快的头鹿!
挽弓!搭箭!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沙场宿将特有的杀伐果断!弓弦瞬间被拉成满月!她的眼神锐利、专注,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那头奔逃的雄鹿和手中的箭矢!
“嗖!”
箭矢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精准无比地穿透了那头头鹿的脖颈!巨大的冲击力甚至带着那雄鹿向前踉跄了几步,才轰然倒地!
全场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惊呼!
“好!!!”
“皇贵妃娘娘神射!”
“一箭毙命!还是头鹿!太厉害了!”
这一箭,无论是力量、速度、精准度,还是目标的选择(头鹿最难射),都远胜琪琪格刚才那一箭!高下立判!
琪琪格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看着远处那头轰然倒地的巨大雄鹿,再看看泠雪从容收弓、策马缓缓归来的身影,那清冷的目光扫过自己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看跳梁小丑般的轻蔑……巨大的挫败感和被当众打脸的羞辱感,让她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弓!
泠雪策马回到傅恒身边,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看都没看失魂落魄的琪琪格,而是对掠阵的傅恒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有劳侯爷掠阵。看来本宫的手艺,还没生疏。” 这话,既是对傅恒说的,更像是对在场所有人、尤其是对琪琪格的宣告,她年泠雪,才是能与傅恒并肩而立、实力匹配的存在!
弘历更是抚掌大笑:“爱妃好箭法!不减当年在西北的风采!赏!重重有赏!”
傅恒看着身边傲然挺立、如同冰雪凤凰般的妻子,看着她眼中那尚未完全褪去的锐利和一丝小小的得意,心中充满了骄傲和难以言喻的爱恋。他的雪儿,连吃醋的方式都如此霸气侧漏,如此……可爱!他微微躬身,声音带着由衷的赞叹和只有彼此才懂的亲昵:“娘娘神射,臣……佩服之至。” 那微微拖长的“臣”字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缱绻。
琪琪格公主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傅恒看向泠雪时那专注而带着温度的眼神,再看看弘历对泠雪的赞赏……她终于彻底明白了。这位看似清冷的皇贵妃,才是傅恒心中不可触碰的逆鳞!她所有的热情和示好,在对方绝对的实力和身份碾压下,都成了可笑的自取其辱。她咬着唇,默默策马退开,火红的身影第一次显得有些黯淡和落寞。
一场无形的较量,在泠雪霸气出手、一箭定乾坤之下,悄然落幕。科尔沁的明珠铩羽而归,而皇贵妃年氏用她的箭,无声地向所有人宣告了主权。傅恒身边的位置,不是谁都能觊觎的!弘历对此毫无察觉,只沉浸在爱妃神勇的喜悦中。而傅恒,看着身边醋意全消、眉梢眼角带着一丝小得意的妻子,只觉得这木兰围场的秋日,阳光格外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