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来到了酉时,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宵禁。
账房没想到陈师傅说休息一会儿会耽误这么长时间,估计是在雅间中睡着了。
镇岳关宵禁极为严苛,而且他们这儿特殊,宵禁后时不时的也会有官兵来喝茶歇脚,他可不敢收留旁人留宿店中。
若是被巡夜的兵丁发现,解释起来麻烦是一回事儿,说不得还会被敲竹杠。
“陈师傅,陈师傅?”
“来了……”
里头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陈大郎才打开房门,脸上有些困倦神色。
“抱歉,现在……什么时辰了?”
账房先生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是睡着了,难怪会耽误这么久,拱了拱手,“酉时了。”
陈大郎愣了愣神,“竟已经酉时,多有叨扰了。”
“不妨事的,我也是怕宵禁出事儿,所以来提醒陈师傅一声。”
“多谢多谢。”陈大郎连连拱手致意。
两人推拉了一番直往后头走,他的那些工具和梯子还在后院搁着呢。
“对了,陈师傅可瞧见小九?”
“只记得他给我送了茶水,怎么了?”
“哎,这小子估计上哪儿偷懒去了,这会子都没见人。”
不多时,陈大郎便背着梯子往家快步而去。
街面上行色匆匆的人很多,毕竟宵禁不是闹着玩儿的。
夜间巡逻极为频繁,若是被抓着了,不问三七二十一,先打四十棍再说。
若是碰到那心黑的、不狠狠出血孝敬,四十棍轻则残废、重则能直接要了性命。
陈大郎混在其中一点都不起眼,像是刚刚完活了一单生意匆忙赶回家去。
酉时一刻,街头巷角已经响起了梆子声,在催促那些尚未归家的人赶紧动身。
陈大郎喘着粗气,总算赶到了家门前。
开锁入门,匆忙之间忘记了杉木梯,搁在了门口左侧的位置。
阁下赖以生存的工具箱,他先给灶膛生起了火烧水。
不多时,巷口的张屠户敲门寻了进来。
“陈师傅,你把梯子忘在门外,我给你扛进来了。”
“哎哟,多谢多谢。”
挥了挥蒲扇似的大手,张屠户直接给梯子架在了檐下抵着墙壁搁好。
“张老哥,我今日接了个大活,客人送了坛绿蚁,要不今晚就在我家吃了。”
“这……合适吗?”问着这话,可是喉结却抑制不住地涌动。
这时节还能做屠户,他也是有些关系的。
只不过战时供应的酒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那酒肆中售卖的多是酒糟兑的劣酒。
一想到清冽的绿蚁,他便露出了有些忍不住的模样。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还约了刘记茶楼的小九。
忙活了这些日子也乏了,正好咱们关起门来喝上几杯,也都是街坊邻居的也出不了事儿。”
听到还约了小九,张屠户的眸光微沉,脸上却洋溢着兴奋神色,“嗨,正好我那儿还留了一斤上好的五花,也给你添个菜。”
“哎,不用不用,我请客吃饭哪还用你破费。”
张屠户抬脚就往外走,“你甭管了,马上就来。”
“那可得跟嫂子好好说,切一刀得了,给家里留点!”
张屠户头也不回地走了,闻言也只是摆了摆手。
酉时正刻,家家闭门,街面上全部肃清,只有往来巡逻的兵丁。
陈家厨房中炊烟袅袅。
张屠户拎来了大半斤五花肉,小九带了一大碗杂菜和花生米儿,加上陈大郎的绿蚁酒和新靠的油渣,搁在这时候已经是一顿顶顶好的酒席。
关上门之后,小九和张屠户当即单膝跪地,“大人。”
“起来,先做饭,我们边吃边说。”
“是!”
“大人,我来吧。”张屠户主动上前,却被陈大郎拒绝。
“你先坐着,炒一个菜的事儿。”
“哎,行吧……”
都是在北境伪装了多年的探子,生活上倒也没有那么讲究。
可张屠户刚刚坐下,脸上便泛起了挣扎之色,整个人瑟瑟发抖,齿关搁楞搁楞地发出酸涩声响。
他挣扎着抬头望去,小九正端坐对面,对他的异常视若无睹,而老大还在自顾自炒菜,只留给他一道背影。
“呵……呵……”
间歇性的气音被翻炒的声音所掩盖,陈大郎仿佛一无所觉。
随着时间的流逝,待一道白菜炒五花肉出锅的时候,张屠户的脸色已经恢复平和。
一张小四方桌,两只小巧泥炉里升着炭火,分别架着杂菜和白菜炒肉,温热着不至于凉掉。
加上油渣和花生米儿,刚开坛的绿蚁酒,刚刚显出身形的楚瑶都食指大动。
这三天为了赶路并未进城,吃肉干啃干粮,嘴里都快淡出鸟儿了,现在瞅着家常的菜式也令人垂涎不已。
“别愣着了,开吃吧。”
“是!”
四人各自占据一方,喝酒吃菜。
锦衣卫在镇岳关的高层:一位千户、两位百户都在这儿了。
楚瑶分别给他们植入了不同的念头。
对瓦匠千户,是从小培养的楚家谍子,从根儿上就不正。
至于屠户和小厮,植入的经历是被千户所策反,期间已经多次与楚家勾连。
若是被发现,按照家规只有被五马分尸或者凌迟处死的下场。
已经上了贼船,断然没有反悔的余地。
楚瑶一点没闲着,一边大快朵颐、喝酒吃肉,一边还在持续用神识影响着三人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