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竹茹此次出宫的阵仗明显和之前出宫不能相比,说来也能理解,除却一个成日只想躺着睡觉的五皇子,周泓安剩下的子嗣都在这一队人马中,若是出了问题,真是天都塌了。
待在一辆马车的后果便是李竹茹恍若置身于上百只鸭子的包围,一个个掀开帘子就伸着脑袋往外看,李竹茹望着身手矫健的玉竹都被折腾得手忙脚乱,扶额闭上眼,希望再睁开眼能看到一个不叫人她这般头疼的画面。
可惜,事与愿违。
“大皇子,你若是再扑腾,玉竹就抓不住你了。”
李竹茹声音轻飘飘,但周廷烽回过头望向她时却一脸“糟糕,又被抓包”的讨好感。
“姑姑,我这就不往外看了。”
他瞬间坐好,像是上课老师突然离开后窃窃私语、做小动作,然后瞟到老师回来后的装乖巧。
周冉炵他们更是一个坐得比一个端正,李竹茹心里叹了口气,本来他们有单独的马车,可偏偏四个孩子就是挤到她的车上,连带着妙果和玉玲都被挤下去。
“大皇子你这样子叫做矫枉过正,奴婢不是不让你们看,只是刚刚你们太过激动,没有注意到已经踹了旁人许多脚。”
李竹茹默默的转移目光,四个孩子顺着目光望向她的脚,发现她裙摆上一片凌乱褶皱,旁边玉竹身上的衣裳更是好似从压箱底拿出来的一般,皱皱巴巴。
周廷烽瞪大眼睛,“这都是我踢的?”
李竹茹:“倒不全是大皇子,四位都有参与。”
而且他们身上也各有被踹的痕迹。
“马车狭窄拥挤,其实大皇子你们可以分坐两辆马车。”
周冉炵立刻拒绝,“我偏要和姑姑坐一辆。”
周令炴没说话,但她和周冉炵无声无息挪动过来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周承烁抢先开口,“大哥长得最大,不如让大哥单独坐一辆马车,也方便他施展。”
脆弱的兄弟情啊!
周廷烽垮着脸,又开启了阴阳怪气,“太子尊贵,哪里能和我们挤在一辆小小的马车中,必须要单独坐一辆,才能彰显太子的尊贵。”
李竹茹偏过头不去看两人开始斗嘴,连周令炴都没有一开始的担忧,毕竟每日都要发生在眼前的事,很难让她惶恐。
周冉炵一如既往的眼睛亮晶晶盯着两个哥哥斗嘴,小脸上挂着迷之微笑,百看不厌。
皇庄提前准备妥当,李竹茹坐着晃晃悠悠的马车假寐一路,下车时狠狠呼吸两口外面的空气。
四个孩子根本没有第一次出宫的怯懦和放不开,皇庄管事都没来得及恭维两句,周廷烽已经没了耐心。
“别说废话,本皇子出宫就一日,直接带路。”
李竹茹慢悠悠的走在后面,看着小手一背,气势还挺足的周廷烽一言不发。
这就是个普通的皇庄,并没有独特的地方,但哪怕是普通的农耕都足够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幼崽张大嘴四处张望,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
周承烁突然停下来,指着远处耕作的人反问,“他们为何穿着如此单薄褴褛?”
李竹茹不远不近的跟着,听见他的发问看了过去,看清楚是皇庄的奴婢,单薄褴褛还真不是周承烁不食肉糜,明显不合身的衣裳加上破烂的补丁,尤其是一个个脸颊上都没有肉,周承烁在宫中何曾见过这般人。
皇庄管事一脸惶恐,“奴婢万万不敢,皇庄的奴婢能吃穿不愁,还能有余钱,已经是天恩浩荡。”
周承烁皱着眉,“吃穿不愁?”
皇庄管事显然也知道这些皇子公主和普通百姓的认知不同,吃穿不愁定然也不是一个理解层面,但若是解释得太直白透底,就怕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难道让他说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吗?
脑袋恐怕都不够砍。
李竹茹解围道:“太子,民间百姓家中劳作时定然是要穿最耐磨、最廉价的衣裳,许多人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做一件新衣裳,若是一家子都有能穿出门见人的衣裳,已经算是家境不错。”
四只幼崽全部张大嘴巴,显然对她的话难以置信。
李竹茹冲着管事道:“劳烦这位管事和我身边的小宫女准备些东西,太子他们便交由我看顾。”
皇庄管事自然想要拍马屁,但言多必失,有人乐意接管这个烫手山芋,他也没有被抢功劳的怨恨。
“劳烦这位姑姑。”
妙果和玉竹跟着他去安排等会的吃穿和小憩地方布置,李竹茹带着几个孩子向农耕的区域靠近,越是走近才能看得越发清楚。
“京城乃天子脚下,皇庄又是为皇上做事,他们的日子已经算得上好的一批,但正如几位皇子和公主所见。”
周承烁不解道:“外面的百姓生活得更加艰苦吗?”
他看到因为他们一行人的靠近,这些耕作的人变得小心翼翼,脑袋埋得很低。
李竹茹:“太子,天底下的人那么多,奴婢可没有办法肯定的回答,只能说有比他们过得好的,自然就有比他们过得差的。”
周廷烽:“还有更差的?”
周承烁:“姑姑,我们能去看看吗?”
李竹茹欣慰于他们终于不是一个劲嚷着要去看,但该拒绝的还是要拒绝。
“奴婢不反对你们多看看,但今日怕是不行了。”
出宫一趟都要提前做好准备,虽然天下脚下不至于冒出来一队劫匪烧杀抢掠,但也得提防蠢人铤而走险。
人坏还有逻辑可言,若是蠢起来,可真防不胜防。
“太子莫要着急,你们都还年幼,这是第一次出宫,日后还有很多机会去看宫外的世界,但唯有一点不变,那便是你们的安全。”
周承烁听明白她的话,若是此时犯浑,被父皇知晓,那这第一次可能在很长时间内也会成为最后一次。
李竹茹牵过二公主的手,再望向已经飞奔离开的三人,“二公主不和大皇子他们一块去玩?”
周令炴抬头看一眼已经跑远的人,摇摇头,“我不喜欢跑。”
“二公主性子确实稳重。”李竹茹张嘴就夸,一点准备都不需要,“奴婢出宫时还带了画画的工具,之前托人做的画架正好赶上时机,二公主若是不想跑动,可以看看皇庄的景色,遇到喜欢的也能画下来。”
两人还在讨论文艺点的东西,不远处就传来周廷烽的声音。
“姑姑,我可以骑牛吗?”
李竹茹声音都差点从温声细语转变到破音,几句话的功夫,大皇子居然就语出惊人给她这么大惊喜,她嘴边的笑都有些撑不住了。
李竹茹望过去,发现一群人半包围着一只牛,牵牛的人脸上表情如何她看不真切,但显然并不是被贵人赏识的愉悦。
周廷烽以为她没听见,一阵风似的跑回李竹茹身边,大气都不带喘一下,眼神充满期盼,重复了一遍,“姑姑,我可以骑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