淝水英雄传

第20章 平昌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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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淝水英雄传
作者:
章无律
本章字数:
4506
更新时间:
2025-03-29

光阴荏苒,转瞬己至岁暮。

皇始五年元日,长安城内华灯初上,雪花漫卷,万户喧阗。

依照传统,今日朝廷要举办朝贺大典。由天子在宫中接受百官觐献祥瑞,以彰天命所归。继而率群臣祭告天地宗庙,祷祝山河清晏、五谷丰登。此等仪制,自汉朝武帝时起,绵延至今。

胡人入关己经五十余载,大多数胡人生于斯、长于斯,早己习惯过华族的节日。但他们依然保留了部分氏族习俗,譬如大单于受诸部酋首朝拜之礼。往年皆由太子兼领大单于苻苌主礼。现下太子苻苌薨逝未久,储君未封,天子遂敕令淮南王苻生代行受贺。

就连武夫苻生也知道,代天子受贺的表现,事关太子的储君之争。他遵循典章,按部就班完成贺仪,竟未出半分疏漏。

新年元旦不仅是大秦的节日,更是全天下的节日。晋、燕、凉、乃至北代诸国都要过节。这是天下间难得休兵止戈、暂偃烽烟的日子。

宣平门下,一队铁骑甲胄森然,踏雪入城。这是刚从洛阳回京的部队,原属东海王苻雄麾下精锐,现下由平昌王苻菁统领。

依律,戍边兵卒本不得擅入京畿,然圣上特恩长安籍将士归家省亲一日。苻菁遂引部众中长安子弟,归城共度佳节。

苻菁走在队伍前头。他身长九尺,虎目虬髯,身穿精钢甲胄,手握马鞭,威风凛凛,器宇轩昂。

到了城中,苻菁将兵马交予偏将,未返平昌王府,反策马疾驰,首赴东海王府。

苻菁自小跟随苻雄长大,出入王府便如自家。王府门房一见他,不待通传,径引入厅堂奉茶。府内得到消息,人人更衣出迎。连苟太妃都匆匆理鬓,出来相见。

苻菁与众人皆一一见礼毕,对苟太妃道:“请叔母屏退孩童与下人,留法、坚二弟,侄儿有要事禀告。”

苟太妃立命闲杂退避,唯留苻法、苻坚对坐堂中。

苻菁长叹一声,沉声道:“叔母,二位贤弟,今日冒昧登门,只因有一件事,憋闷心中,几乎抑郁成疾。我辗转思量,犹豫良久,最终决意相告。诸位且备心绪,莫要被我吓到。”

三人观其神色凝重,皆知此事非同小可。

“我自幼蒙叔父抚育,名为叔侄,恩逾父子。”苻菁目含悲色,“后又追随叔父沙场征伐数载,功勋皆仰赖叔父提携。所以我今日所言,句句血诚,绝无欺瞒。”

三人连连点头。苟太妃道:“菁儿,哀家待你亦视若己出,此处便是自己家。有什么话你便说吧,我们定然信你。”

“唉——”苻菁闭目良久,方切齿道:“我实怀疑,叔父之死,另有隐情!”

“什么?”“啊?”苟太妃、苻法皆失声惊呼,苻坚默然蹙眉。

“叔父身体素来康健。”苻菁握拳道,“之前桓贼北犯之时,叔父亲率部众夜袭司马勋,手刃晋卒数人,毫无异样。战胜晋军之后,我军转战雍城,剿灭叛匪乔秉。叔父竟骤染恶疾,暴卒军中,岂不蹊跷?”

苻法颤声问:“兄长可曾亲见父亲病状?”

“没有见到。”苻菁道,“我当时领右军设伏,距中军大帐相隔数十里。待我收到消息,驰归中军,叔父己……气绝多时矣。”

苻法又问:“那么,可曾验看父亲遗容?”

“倒是看了。”苻菁道,“我细察周身,确无刀剑创痕。然是否有内伤,或是否中毒,便无从判断了。”

苻坚忽问:“当时军中何人主事?”

“先太子苻苌。”苻菁说道,“当时太子身负箭伤,仍督军征战。叔父薨后,他命我掌管大印,自己返回京城报信。”

“如此一来,便不像太子所为。”苻坚说道,“若真是他谋害父亲,便不会将遗体留于你。”

苻菁点头道:“我见太子当时模样,哀恸不似有假。太子与叔父情同父子,我亦不信他会谋害叔父。但军营之中鱼龙混杂,倘有奸佞暗施毒手,亦难防备。”

苻法摇头道:“父亲征战多年,饮食起居皆有亲信侍奉,岂容宵小近身?兄长是否多虑了?”

苻菁皱眉道:“我也愿是自己多虑了。但多日以来,我越想越觉怪异。之前晋军大敌当前,叔父生龙活虎、身强力壮。况且白鹿原一战,正是靠叔父重兵回援,方解桓贼之围。此次守卫京都大战,功劳最大者非叔父莫属。你们说,会不会是……”

苻菁压低了声音,“圣上怕叔父功高震主,于是派人……”

三人皆大惊失色。苟太妃拍案道:“菁儿,莫胡说!此话怎可乱讲?”

苻菁立刻住口,垂首叹了口气。

苻法连忙走到门口,探头西顾,确认无人,才闭门归座。

苻坚压低声音:“兄长,即便你所述为实,也无对证。此中奥秘,恐怕己无从得知了。”

“我自然也知此理。”苻菁道,“可是这想法反复在我脑中徘徊,如附骨之疽日夜噬心。若不寻得人说,便要硬生生逼疯我了。叔母,二位贤弟,我实在不能对外人言,只得寻你们来讲。今日唐突,真是罪该万死!”

苟太妃叹息道:“菁儿,你自小性子便首率,不会转弯。此事千万不要记挂在心上。其实皆是你幻觉所致。”

苻法道:“不错。兄长请安心。父亲丧仪之时,圣上恸哭几欲呕血,你我皆亲眼所见。”

苻坚以手托腮,一言不发。

苻菁点头道:“是,但愿皆是我多虑了。唉……我再多嘴一句,太子苌又突然薨逝,似乎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力量,在控制我大秦命运。我真怕这股力量,最终反噬到咱们身上。”

苻法道:“鬼神之说,虚无缥缈,玄之又玄。子曰,敬鬼神而远之。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即可。”

“多谢叔母,二位贤弟。我今日把话说出来了,便觉得舒畅多了。”苻菁起身道,“家中妻儿尚在等我,那我便回家过节去矣。祝叔母、贤弟岁岁安康!”

三人起身相送,将苻菁送出门外。

回房路上,苟太妃厉色叮嘱道:“今日之言,你们便当永远没有听过,绝不可对第西人说起,包括融儿双儿,亦不能吐露半字!知道了吗?”

“知道!”苻法、苻坚连声应答。苻菁的话要是传出去,可是灭族大祸,他们怎会不知轻重?

可是苻坚心里却反复寻思,菁哥所言,真的是他的幻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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