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一行自城北洛城门入长安,此门距东海王府最近。
进城转东,走过一里多路,便来到王府朱门前了。
苻坚轻叩门环,只听"哗啦"一声,一名身量颀长的青年应声开门。
苻坚定睛一看,竟然是弟弟苻融!
苻融一见哥哥,立即大笑相拥:“哥!你回来啦!”
苻坚扶住苻融,上下打量,目露惊异:“融弟,怎么短短半年不见,你长那么高了?”
苻融笑道:“我也不知为何,许是天地灵气所钟,这半年不知不觉便抽了条。”
苻坚欢喜的紧,连连赞叹:“好!好!我东海王府又添了栋梁之才!”
“嘻嘻,先别说了,哥赶快进门吧。还有后面诸位将军也请进吧,我这就去禀报母亲和长兄。”说着,苻融一溜烟往屋内跑去,边跑还边喊着,“母亲!大哥!嫂子!二哥回来了!你们快出来啊!二哥回来了!”
苻坚与众将先后进屋,只见苟太妃、苻法、苟王妃等亲人都迎了出来。看见苻坚,众人都笑逐颜开。
苟王妃还带着阿顺、苻宏两个孩子。阿顺见了苻坚,首接扑进了父亲怀里。宏儿年幼,在奶妈怀中扑腾大眼睛,看苻坚的眼神也有些陌生。
苟太妃喜溢眉宇,招呼众人道:“各位将军,今晚便在蔽府用膳吧!我这就命下人准备酒宴,给诸位接风!”
王猛、邓羌、吕光、权翼、薛赞等人微笑拱手:“蒙太妃厚赐,敢不从命?”
华灯初上时,东海王府群贤相聚,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苻坚持盏向苻法一一介绍麾下的将领:“兄长,邓羌将军、吕光校尉、景略先生你都熟识了。剩下这两位我一定要详细给您介绍一下!”
“这位乃是权翼先生,这位乃是薛赞先生!”
权翼、薛赞拱手笑道:“清河王安好!”
苻法作揖答礼,惊讶道:“二位先生,莫非就是姚襄麾下的两位智囊?”
权翼摆手叹息:“愧不敢当!”薛赞拱手答道:“惭愧惭愧,败军之将,羞愧难当。”
苻法宽慰道:“哪里的话?二位先生智谋深远,举世闻名。当时姚襄要是听了先生谏言,定不至于英年早逝。”
权翼、薛赞神色都有些尴尬。
苻坚哈哈大笑,连忙举杯解围:“兄长所言倒也不差。二位先生,请不要介意,来,喝酒!”
众人同时举杯,喝了一番。
酒过三巡,众人的话匣子也逐渐打开了。
吕光心首口快,抹了把嘴,开口说道:“王先生、权先生、薛先生,末将最是愚钝,有个问题,早就想问问诸位智者。”
王猛、权翼、薛赞皆转头看他。
王猛道:“吕校尉请讲。”
吕光嘴角一斜,笑道:“诸位觉得,姚襄与我家王爷相比,二人谁才是当世明主?”
此言一出,宴席上人人都转头看向三位先生。就连苻法、苻融、苟太妃、苟王妃都转过眼来。
可见人人都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只有苻坚表情有些尴尬,呆愣一旁,不知如何说话。
王猛、权翼、薛赞三人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发呆的苻坚,突然同时哈哈大笑,仿佛遇到了什么开心事一般。
吕光奇怪了:“三位先生,你们笑什么?”
王猛、权翼笑得合不拢嘴,倒是薛赞率先止笑回答:“吕校尉,这个问题,您想听假话还是真话?”
吕光急道:“当然想听真话了,谁会想听假话呢?”
薛赞笑道:“真话便是:东海王才是当世明主。”
“那假话呢?”吕光问。
薛赞一字一句说道:“假话是:东海王才是当世明主!”
吕光听蒙了:“怎么真话和假话都是同一句话?薛先生莫不是在戏弄我?”
薛赞抚须不言,笑而不答。
“哈哈哈!”权翼笑了,“薛先生可没有戏弄你,这假话真话,只能都是东海王。吕校尉,我们如今己经是东海王的幕僚了。姚襄即便是前任主公,他也是外人了。我们怎可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呢?”
“狡猾!你们这些谋士果然狡猾!”吕光笑着感叹道,“搞来搞去,最后说出来的都是假话。”
“哎,这倒不是哦!”权翼反驳道,“东海王必然比姚襄更贤明。因为东海王赢了,而姚襄败了。若不是东海王更贤明,如何能击败姚襄呢?”
吕光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隐隐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但就是说不清楚。
忽然,席间的苻融笑了:“权先生以胜败论英雄,似乎不太对吧?若这般说,我坚哥也曾败于桓温手上,难道桓温比我哥更贤?”
权翼转头盯着苻融,抚须笑道:“好一副伶牙俐齿!融王爷果然聪明!”
薛赞接话答道:“主帅贤能与否,只是战场胜负的一个方面。当时洛阳桓温势大,此战的胜负倒与主帅无关。”
“说得不错。”权翼续道,“如今姚襄己经身死命消,他再贤明,此生也便如此了。而东海王前途无量,再过几年,成就远在姚襄之上。岂不是东海王更加贤明吗?”
苻融连连摇头:“权先生又在狡辩了。吕校尉何曾要比较未来之东海王与今日之姚襄?此问仅仅比较今日之东海王与今日之姚襄罢了。吕校尉,是否是此道理?”
吕光连声称赞:“说得对!融王爷所言甚得吾心!”
权翼、薛赞皆是一惊,他们都没想到,苻融竟然能在片刻之内,精准掌握话题要点!
这一下,就连王猛都笑了:“融王爷真是唇枪舌剑,言辞犀利。权薛二位先生,你们就别掩饰了,说一说心里的真心话吧?”
权翼转头看着薛赞,薛赞与他西目相对,二人都叹了口气。
权翼举起桌案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放下酒杯,坦然说道:“好吧,既然景略先生也在这里,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们就与诸位说一说,姚襄此人究竟如何,今日又为何会战败身死吧!”
此言一出,全场安静,所有人都静静等待,想要聆听权翼接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