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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坚眉宇间掠过一丝探询，倾身问道：“梁大人，不知您所筹备之事为何？”
梁平老轻抚长须，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不瞒诸位，老夫前些时日暗中搜罗兵甲，如今府中己备妥数百套精甲、上千件锋刃利器！”
“什么？”苻坚闻言，脸色骤变，惊道：“在这天子脚下私藏兵甲，一旦败露，那可是抄家灭族的谋逆大罪啊！”
梁平老听罢，不由得朗声大笑：“王爷此话倒是稀奇！难道我等此刻所谋之事，还称不上是‘谋逆大罪’不成？”
此言一出，苻坚先是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哑然失笑：“哈哈，是本王一时糊涂了！大人所言极是。”
一旁的王猛目露钦佩，感叹道：“梁大人用心深远。收集如此数量的兵甲，想必颇费周折吧？”
“那是自然。”梁平老正色道，“其中艰难险阻，一言难尽。幸而老夫在长安经营多年，识得不少行走西方的商贾。我便托付他们，借着行商之便，每次分批捎带些兵甲回城，小心积攒。辗转数月，终得这些许成果。”
苻坚与王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拱手赞道：“大人辛苦了，此等苦心孤诣，实乃大义！”
梁平老哈哈一笑，随即又抛出一个更惊人的消息：“兵甲仅是其一。老夫所能助者，更有精兵猛将！”
苻坚、王猛闻言愈发惊讶：“哦？竟还有强援相助？”
梁平老眼中闪过一丝自豪：“老夫膝下二子，幼子梁云，殿下想必再熟悉不过了？”
苻坚含笑点头：“梁云乃本王亲信校尉，随侍左右，朝夕相对，自然是熟稔之至。”
“不错。老臣尚有一长子，名曰梁成。”梁平老接着说道，“此子性情豪放不羁，仗剑任侠，广交天下豪杰。其相交之辈，多是不畏强权的义士，对那暴君苻生的所作所为早己深恶痛绝！若王爷决意举大事，此子及其所聚之士，必为一大臂助。”
苻坚、王猛听罢喜形于色。苻坚说道：“梁大人，何不请令郎梁成公子前来一见？”
“自然可以，二位稍候。”梁平老笑着起身，快步走出密室。不多时，他领着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回到室内。观其面容，与梁平老颇为神似，英挺之气却更胜一筹，正是其长子梁成无疑。
梁成目光炯炯，落落大方地向苻坚、王猛行了一礼：“草民梁成，拜见东海王、军师大人！”
苻坚凝神细看，只见眼前这位青年不过二十余岁年纪，身材高大矫健，如潜龙蓄势，一身精悍之气呼之欲出。他面容英朗，眉宇间流露出的那股刚毅勃发之势，较之其弟梁云的持重谨慎，更显锋芒毕露，确是一眼望之便知是人中俊杰。
苻坚心中激赏，忍不住击节赞叹：“好！梁成兄真是一表人才，英姿飒爽！”
“王爷过誉了。犬子虽虚长王爷几岁，然行事尚需向殿下多加讨教。”梁平老谦虚应道，同时谨慎地合上房门，引梁成在案前落座。
心思缜密的王猛随即开口试探：“敢问梁公子，可知晓我等与令尊所议是何等要紧之事？”
梁成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嘴角扬起一抹了然于胸的笑意，压低声音道：“莫非……父亲与二位大人正在商议……那改天换日、重整乾坤的大事？！”
此言一出，苻坚、王猛连同梁平老俱是一震。苻坚立刻转向梁平老求证：“梁大人，你己将大事告知梁公子了？”
梁平老连忙摆手否认：“绝无此事！这等机密，老夫未曾向他透露半字！”
梁成亦当即解释道：“父亲确实未曾明言。这一切皆是草民依据蛛丝马迹推测而来。”
王猛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抚须追问：“哦？愿闻其详，梁公子是如何看出端倪的？”
梁成侃侃而谈，条理分明：“自从舍弟随王爷返京，神情便再无一日松懈，日夜在禁军大营中呼朋引伴，加紧操练兵伍，隐隐有整军待发之势。家父这些时日亦是行踪匆匆，或筹集粮秣兵器，或向我探询市井绿林间勇武之士的近况……今日更引我来到这深宅密室，拜见二位身份尊贵却非同寻常的访客。如此种种迹象叠加，梁成即便再驽钝，也己猜度出八九分内情了。”
“哈哈哈……”三人心头疑云尽散，齐声笑了起来。王猛看向梁成的目光充满了赏识，赞道：“梁公子心思敏锐，见微知著，慧眼如炬，真乃天生将才！”
苻坚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梁成，郑重问道：“梁公子洞察玄机，乃真豪杰也！那么敢问公子，可愿与我等共襄盛举，同创大业？”
“求之不得！”梁成神色一凛，斩钉截铁地答道，言辞间充满了决绝，“我梁家与那暴君苻生本有不共戴天之仇。况且我身边聚拢的那些江湖好汉，对苻生的暴虐无道早己恨入骨髓！若王爷振臂一呼，我梁成及众兄弟愿为先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至于那暴君，我恨不能生啖其肉，为天下除害！”他甚至激动地微微向前倾身。
梁平老见状，面露欣慰，抚掌叹道：“好！这才是我梁家儿郎！”
苻坚亦是喜上眉梢，抚掌大笑：“妙哉！又得一员智勇双全的虎将，此诚上天助我成事啊！”
王猛亦感叹道：“如今我们有禁军将士、清河王之师，再加上梁公子麾下江湖义士，可谓羽翼渐丰。然则，尚有一道关键难题横亘眼前，亟需破解。”
梁平老立刻关切问道：“军师所指，是为何难？”
王猛眉头微蹙，低声道：“正是那宫门禁防！我等若仓促起事，一旦禁军首领觉察有异，紧急关闭宫门，我等便只能被迫强攻宫城。宫墙高深，防守严密，强攻之下，胜算渺茫。”
梁平老听罢，沉吟良久，方才抚须沉声道：“此事确系成败关键，难为至矣……老夫思忖，或可另辟蹊径。二位大人不妨去请教光禄大夫强汪。他乃强氏外戚，与宫中往来密切，或能出入无碍。若得他指点门径，或可寻得突破此关的法子？”
苻坚闻言，深以为然：“梁大人所虑周全，此议甚善！我二人将再寻时日，尽早前去拜会强汪大人。今日多有叨扰，待到万事齐备，定举大事之时，我等必再来府上通禀一切。”
梁平老率子起身，郑重拱手道：“请王爷、军师放心！梁氏一门上下，必当倾尽全力，以报殿下重托。大事未成，此心不移！”
梁成亦紧随其后，目光灼灼，抱拳朗声道：“草民梁成在此立誓！王爷但有所命，无论刀山火海，成定当一马当先，决不推辞，万死不悔！”
夜色渐浓，苻坚与王猛登上马车，自灯火渐阑的梁府悄然离去。
车轮辘辘碾过长安的街道，车厢内，二人相视默然，眼中除了一路行来的忧思，更深切地感受到计划正逐步清晰，成功的把握亦随之增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