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羌身负行囊,立于禁军军营门前。
一名守卫士兵见到了他,上前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邓羌答道:“我是来投军的,请问……”
他原想问如何拜见广平王苻黄眉,不料那士兵打断他道:“投军的,往东走二百步,到营帐处登记!”
“不是,我是想问……”邓羌开口正欲发问,那名士兵不耐烦道:“有什么问题到那边去问,啰啰嗦嗦的,投军还那么多废话!”
说罢,他径首离开,再也不搭理邓羌了。
邓羌叹一口气。东海王的亲笔书信,此刻便在他的行囊之中。只要见到广平王,将书信呈上,便能获得东海王举荐。可他没有想到,在这禁军大营之中,无人引荐,要如何才能见到广平王呢?
他只好迈步往东,走入登记营帐。
一名书记小吏坐于营帐正中胡床,身前摆放一张几案,笔墨账册胡乱置于几上。
见到邓羌进门,此人懒散问道:“来投军的?姓名?籍贯?”
邓羌拱手,朗声答道:“吾乃安定郡临泾县人,名叫邓羌。”
小吏在面前账簿中记录:“安定……临泾……邓是哪个邓?”
“哦……是云台二十八将邓禹的那个邓。”
“不错嘛,还知道云台名将邓禹……羌是哪个羌?”
“羌人的羌。”
“多大年纪?”
“二十三岁。”
“哪族人啊?”
“华族人。”
“华族人?”小吏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多见啊,看你的样子,挺精壮的,不像是吃不饱饭啊?”
邓羌微微一愣,道:“啊?我自幼习武,与流民自然不同。”
“知道了知道了……”小吏登记完毕,放下手中毛笔,从桌上拿起一块木牌,递给邓羌,“接着!别弄丢了!”
邓羌接过木牌,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壬丑西十九号”。
小吏伸手一指,“后门出去向东走二百步,找到壬丑队,去那边报到!”
邓羌急道:“不是,我是想请问你……”
“有什么问题到营里再问!我哪有空回答你的问题?你看这不又有人进来了嘛?”小吏不耐烦地推开邓羌,对他身后问道:“来投军的?姓名?籍贯?”
邓羌转头看身后,只见一名羸弱少年,蓬头垢面,麻衣褴褛,骨瘦如柴,低声答道:“安定郡人,徐成。”
“又是一个安定人?怎么今天安定人扎堆了?”小吏瞥一眼邓羌,问道,“你们是一起来的?”
邓羌摇了摇头。
小吏转头又问徐成:“多大年纪?”
“十八……”徐成怯生生答道。
“十八?”小吏抬头上下打量他,“小子,我看你十六岁都没到吧?年龄未满十八,军营不收哦!”
“我十八岁了!”徐成鼓足勇气,大声说道,“我很能打的!我很有力气的!”
“哈哈哈哈,就你?”小吏笑了几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胸膛,“就凭你这皮包骨头的身子骨,能打?你就是想混进军营吃几顿饱饭吧?像你这样的流民,我见得多了!”
徐成哀求道:“大人,您就收了我吧!我真的能干活,我能打仗,我干什么都行,只要能吃上饭,做什么都可以的。”
小吏叹了口气:“唉……年未满十八,力不足一石,不收。”
徐成满脸沮丧,跪倒在地,哀求道:“大人您收了我吧!求您了!您要是不收我,我肯定会饿死在大街上的!”
小吏也面露难色,说道:“你这娃娃……我若收了你,我便违律了。你年纪未到,除非军中有人肯为你作保,不然无人敢收你的。”
邓羌听得于心不忍,开口问道:“徐成,你当真是安定人?”
徐成转头看他:“是啊,我是安定郡朝那县人。”
“华族人?”
“是,我是华族。”
邓羌知道朝那县,就在高平县边上。其实方才听徐成的口音,他心里己然有数,确实是老乡。
“我保你了!”邓羌说道,“既是老乡,便帮你一把。”
徐成首愣愣看着邓羌,面容惊愕。
小吏看着邓羌,目光中颇有意味:“你真要保他?”
邓羌点头道:“是,我保他了!”
“呵呵……生死由天,都是命啊!”小吏笑了笑,在账册中登记了徐成的名字,接着捡起一块木牌,递给徐成:“拿着!别弄丢了!”
徐成连忙双手把木牌接过,紧紧抱在胸前,仿佛抱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而邓羌分明看见,他的木牌上面,写着“壬丑五十号”。
难道这便是士兵的身份编号吗?
小吏对二人说道:“你们同去吧,出门向东二百步,壬丑队。二位安定人且努力吧,可别死在军营里了!”
邓羌微微皱眉,怎么新兵还会死在军营里吗?
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瘦弱的徐成。如果军营里真的会死人,这孩子能活下来吗?
他捏了捏手上的包裹,突然改变了主意。不如就先不找广平王了,看看做一个新兵会怎么样吧?
他转头对徐成说道:“走吧徐成,我们去看看,那壬丑队是什么。”
徐成紧紧抱着怀中的木牌,抬头看了眼邓羌,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登记报名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