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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池水雾裹着孔雀尾羽的磷光漫过白玉阶时，瑾妤腕间新结的银铃正在渗血。昨夜被景昀按在星盘上刻下的咒印灼得她神魂发颤，偏生那袭玄底金纹的皇后朝服还死死勒在颈间，玉革带卡着未愈的伤口，每走一步都像踩着刀尖。
"娘娘仔细脚下。"
引路的仙娥突然出声，瑾妤这才发觉己走到瑶台边缘。九重纱幔后传来熟悉的药香——是重明惯用的孔雀胆混着金蝉蜕，只是今日掺了丝甜腥气。她猛地掀开鲛绡帘，正撞见重明将半截桃枝浸入琉璃盏，嫣红汁液遇水竟化作青烟。
"噬魂桃的汁液也敢拿来炼药？"瑾妤挥袖打翻琉璃盏，碎瓷嵌着重明苍白的手背扎进白玉砖，"你明知沧溟的逆鳞沾不得阴邪之物！"
重明垂眸舔去腕间血珠，孔雀蓝的广袖下隐约露出锁魂链的痕迹："师姐不如先问问自己，昨夜子时为何出现在观星台？"他忽然抓起瑾妤淌血的手按向自己心口，冰凉皮肤下传来诡异的震颤，"你每靠近景昀一次，沧溟龙丹上的裂痕就多一道——感觉到了吗？这颗心快跳不动了。"
瑾妤触电般缩回手，腕间银铃却突然发出悲鸣。三百年前沧溟替她挡天劫时的画面在铃声中浮现：青龙逆鳞被天火灼出蛛网般的裂痕，少年神君将她护在颔下，滚烫的龙血顺着她的嫁衣纹路淌成锁魂阵。
"他要醒了。"重明指尖抚过琉璃盏边缘，沾着血画出东海潮纹，"八千蛟族在弱水河畔候了七日，就等荧惑守心之时冲破瑶池——师姐猜猜，当沧溟发现你用婚契绑着他的龙丹续命，是会先撕了景昀，还是先掐断你这偷来的三生姻缘？"
殿外忽然传来沉闷的雷声，瑾妤腕间银铃应声裂开细纹。她踉跄着扶住药案，案上铜镜映出颈间狰狞的咒印——昨夜景昀用帝血刻下的根本不是什么移星换斗咒，而是借她的三世婚契为引，将沧溟的龙气渡进自己溃散的命盘。
"噬魂桃林东南角第三株，"重明突然将玉瓶塞进她颤抖的掌心，"地下九尺埋着你要的东西。"他尾指上的孔雀翎擦过她腕间伤口，带起钻心刺痛，"子时三刻若见不到锁魂钉，我就把沧溟逆鳞炼成斩仙剑。"
瑾妤攥紧玉瓶退到廊柱旁，鎏金穹顶漏下的天光忽然暗了几分。十八只青鸾拖着陨星划过瑶池上空，这是东海蛟族进攻前的征兆。她转身时撞进薄荷混着龙涎香的怀抱，景昀绣着暗纹的袖口还沾着观星台的黑血。
"皇后好兴致。"景昀指尖勾住她腰间禁步，玉珏相撞的声音惊起满殿青烟，"噬魂桃的根须泡酒最是养魂，爱妃要不要尝尝？"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瑾妤腕间银铃突然发出濒死的哀鸣。
"陛下非要赶尽杀绝？"瑾妤仰头咽下喉间血腥，"顾南星尸骨未寒，重明又中了孔雀胆毒，这万里河山迟早要被你烧成灰烬！"
景昀低笑着将她抵在蟠龙柱上，帝冠垂旒扫过她颈间咒印："昨夜爱妃在星盘上可不是这般硬气。"他忽然扯开玄色衣襟，心口溃烂的帝印正渗出紫黑脓血，"摸摸看，这里跳着的半颗龙丹，可是你亲手喂给我的。"
瑾妤指尖触到冰凉鳞片时突然泪如雨下。三百年前大婚夜，沧溟剖给她的那半颗龙丹，竟被炼成了景昀续命的药引。记忆如潮水翻涌——景昀七岁那年攥着她送的银铃跌进冰湖，是她哭着求沧溟用逆鳞融了湖面；景昀登基那日被叛军箭矢贯穿胸膛，是她盗来龙丹为他重塑心脉。
"为什么...偏偏是你..."她染血的指甲掐进景昀溃烂的皮肉，"当年在弱水河边捡到的小乞丐，明明说要给我种满山桃花......"
"因为朕最见不得你这副模样。"景昀突然发狠咬破她唇角，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每次摆出这种表情，第二天就会为我去偷沧溟的逆鳞，去喝重明的毒酒——就像现在，明明恨得要死，却还抖着手给我擦血。"
瑶池深处忽然传来龙吟，震得殿顶明珠簌簌坠落。景昀闷哼着吐出黑血，帝冠上的玉珠迸裂成粉。瑾妤腕间银铃彻底碎裂，沧溟的气息如利刃刺入灵台，三百道婚契文书在她识海中燃烧。
"走！"景昀突然推开她，掌心紫金光焰化作囚笼罩住瑶台，"去把你埋了三世的锁魂钉挖出来，往朕心口捅——就像你每次轮回时做的那样！"
瑾妤被气浪掀到瑶池畔，重明给的玉瓶在袖中发烫。噬魂桃林在西南角翻涌如血海，她踉跄着扑向第三株桃树时，背后突然响起破空声。十二枚锁魂钉擦着她耳畔没入树干，桃汁溅在裙摆上蚀出焦痕。
"师妹下手还是这般准。"
顾南星的声音惊得瑾妤险些摔进桃林。月光下那道雪色身影完好无损，只是道袍上的鹤纹变成了青灰色——正是观星台那夜被景昀捏碎的模样。
"你...不是死了吗？"瑾妤攥紧桃枝后退，掌心被倒刺扎得血肉模糊，"我亲眼看见景昀掏了你的心......"
顾南星抚过桃树干涸的血迹，笑得像淬了毒的玉："当年教你用噬魂桃刻替身傀儡时，可没说只能刻自己的。"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嵌着半块龙鳞，"多亏沧溟的逆鳞，让我能借着你的婚契文书还魂——现在，该把偷走的三百年阳寿还给我了。"
桃林突然剧烈震颤，瑾妤怀中的玉瓶炸成碎片。三百根锁魂钉破土而出，在她周身围成血色阵法——正是当年沧溟为她挡天劫时的锁魂阵。顾南星额间浮现与景昀相似的帝印，指尖朱砂化作长链缠住她脚踝。
"你以为景昀为何能活过二十岁？"顾南星拽着朱砂链将她拖向阵眼，"他从你身上偷的不止是龙丹，还有我顾氏一族的命格——我们师兄弟三人，原本都该是早夭的棋子啊！"
噬魂桃汁渗入伤口的刹那，瑾妤终于看清记忆深处的画面：七岁的景昀蜷在顾府柴房里，腕间银铃系着与她相同的红绳；重明被锁在炼药阁，背上鞭痕叠着孔雀翎的印记；而顾南星跪在祠堂前，族谱上他们的生辰被朱砂划去，改写为同一日。
"辰锁轮回阵......"瑾妤呕出血沫，腕间银铃残片突然发出强光，"你们竟用我的三生婚契做阵眼，把命格捆在一起......"
"现在明白太迟了。"顾南星掐住她脖颈按进阵眼，三百根锁魂钉同时刺入她经脉，"荧惑守心之时，借沧溟的龙气冲破命盘桎梏，我们师兄弟就能跳出轮回——至于你，"他指尖抚过她眉心渗血的咒印，"就永远留在辰锁阵里，替我们承受天罚吧。"
瑶池方向突然传来巨响，沧溟的青龙真身盘踞夜空。景昀的嘶吼混着重明的雀鸣刺破云霄，瑾妤在剧痛中看见自己的血漫过桃林，那些噬魂桃竟开出雪白的花。最后一根锁魂钉刺入心脉时，她忽然听见景昀年少时的声音，清澈得像是桃花初绽那日——
"阿瑾，等这株桃树开花，我就带你去看真正的星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