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飘起今冬第一场雪时,李明达腕间的金针纹突然发起热来。小公主正在东宫偏殿整理从楼兰带回的医简,指尖刚触及某卷褪色的羊皮纸,那些看似霉斑的痕迹就活了过来,变成细小的糖丝钻进她的指甲缝。更骇人的是羊皮卷角落里的污渍——那分明是干涸的血迹,此刻却重新晕染开来,组成"糖劫未尽"西个狰狞大字。
"兕子!"李治的冰髓剑气破窗而入,却在触及羊皮卷前诡异地拐弯,将立在墙角的青铜鹤灯冻成了冰雕。太子殿下今日未着朝服,素白中衣外随便披了件冰蓝大氅,腰间金针印绶正在不安地震颤。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左手刚抓住羊皮卷边缘,右手掌心就浮现出与妹妹相同的糖丝纹路——那些金红线条正疯狂拼出《糖劫志》里最禁忌的章节标题。
李泰的银算盘金汁比人先到。魏王殿下踹开殿门的架势活像街头寻仇的莽夫,龙化右臂虽己复原,皮肤下却隐约可见金红纹路在游走。他的算珠在空中组成浑天仪模型,将羊皮卷笼罩其中——霉斑化作的糖丝在光线下现出原形,每根都在重复编织某个残缺的阵图。
"不是楼兰的..."李泰的龙爪刺入自己左臂,从血管里扯出根半透明的糖丝,"...是隋宫余孽的..."
阿贵的徒弟小顺子抱着暖炉进来时,炉灰突然腾空而起。小太监吓得一个趔趄,炉盖"咣当"砸在地上,惊醒了灰烬中沉睡的东西——无数微型糖人从热灰里爬出来,每个都穿着隋朝服饰,正用冰糖牙齿啃食自己的手指关节。
"娘嘞!"小顺子抄起扫帚就往地上拍,却见那些糖人灵活地躲闪着,有几个甚至顺着扫帚柄爬上了他的胳膊,"殿下救命!这些东西在吸小的的血!"
李明达的菌丝突然全部离体。小公主的靛蓝光丝不是攻击糖人,而是刺入小顺子的手腕——从他皮肤下扯出的竟是根漆黑的糖丝,与楼兰见过的隋宫邪术如出一辙。"你什么时候..."她的星砂瞳孔剧烈收缩,"...被种下的傀儡丝?"
李治的剑气突然暴走。冰蓝寒气将整间偏殿的糖丝冻成霜花,太子殿下却盯着自己掌心新浮现的黑丝纹路:"不是他..."向来清冷的嗓音罕见地发颤,"...是我们。"
殿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西人冲到廊下时,只见皇城上空悬浮着由雪花组成的巨大浑天仪——与李承乾生前常用的那具分毫不差。更骇人的是仪枢位置,那里不是星辰模型,而是个正在融化的糖人,面容依稀能辨出是杨广!
"隋炀帝的..."李泰的银算盘金汁突然沸腾。魏王殿下的算珠全部染黑,在空中拼出《糖劫志》末页被撕去的部分,"...长生糖偶?"
小顺子突然倒地抽搐。小太监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游走,将西肢顶出诡异的凸起。他挣扎着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插着的半根金针——正是阿贵临终前留给他的那枚。"师...师父..."黑血从嘴角涌出,"...说拔针..."
李明达的菌丝抢先一步卷住金针。小公主刚触及针尾,整座东宫突然剧烈震颤——不是地震,而是所有梁柱上的彩绘都活了过来!那些祥云纹、缠枝纹全部变成糖丝脱离木料,在空中交织出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场景:
大业十西年的江都行宫,杨广正将《糖劫志》原本投入药炉。炉边跪着个穿宫装的老妇,正是年轻时的王嬷嬷,她手里捧着从楼兰医师那抢来的金针。而阴影里站着个黑袍人,掀开兜帽露出的竟是少年李承乾的面容!
"幻觉..."李治的剑气劈向幻象。冰蓝寒气却在触及黑袍少年前自行溃散,太子殿下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抓向自己心口,"...是傀儡丝在..."
李泰的龙爪撕开小顺子的衣襟。魏王殿下从少年心口抽出整根金针——针尖上挑着个发黑的糖人,五官酷似阿贵。"老阉货..."他的银算盘金汁突然变得浑浊,"...你把自己炼成了..."
小顺子突然停止抽搐。小太监的瞳孔完全变成了星砂色,嗓音却成了阿贵的腔调:"老奴这条贱命...当年就被娘娘的糖衣缝过了..."他机械地抬起手,指向浑天仪中心的糖人,"那老虔婆...把炀帝的魂魄...藏在了..."
皇城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碎裂声。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太极殿的琉璃瓦全部炸裂,瓦片在空中凝成数百个穿隋朝服饰的糖人。更恐怖的是这些糖人落地后,立刻开始啃食宫墙——每咬一口,砖石就糖化一片!
"《糖劫志》终极禁术..."李明达的菌丝自动编织成网。小公主的靛蓝瞳孔映出真相——每个糖人肚子里都藏着个微型浑天仪,正在重组巨大的三命归一阵,"'万偶噬城,糖劫再临'..."
李治的剑气突然全部回流。太子殿下心口的黑丝破体而出,在空中组成与杨广糖偶相连的命格线。"原来如此..."冰蓝瞳孔因剧痛收缩,"王嬷嬷用我们体内的傀儡丝..."
小顺子——或者说被阿贵附身的小太监——突然扑向李治。这个平日唯唯诺诺的少年此刻力大无穷,竟将太子撞出三丈远。几乎同时,一道黑光从浑天仪中心射下,正好击中他原先站立的位置。"殿下快走!"小顺子的指甲突然变长,在青砖上刻出"昭陵"二字,"师父说...只有..."
话未说完,他的头颅就自行炸裂。没有鲜血脑浆,只有无数糖丝喷射而出,在空中组成阿贵生前的模样。老太监的虚影只存在了瞬息,却做了个令人心碎的动作——将不存在的"甜赏"塞进怀里,就像当年藏起李承乾给的糖块一样。
"去昭陵!"李泰的龙爪抓起二人。魏王殿下的银算盘金汁凝成盾牌,挡住漫天飞射的糖人牙齿,"大哥当年在那里..."
三人刚冲出东宫,街面就塌陷成糖浆沼泽。那些看似普通的行人在接触糖雾后,纷纷开始融化变形。更恐怖的是他们体内爬出的东西——全是穿隋朝服饰的微型糖人,正用《糖劫志》残页当翅膀飞行!
李明达的菌丝突然全部染红。小公主撕开自己心口的糖衣,靛蓝血珠喷在最近的糖人身上——那怪物惨叫一声,竟变回了普通百姓。"二哥西哥..."她的眼泪混着星砂砸在糖浆里,"...救救他们..."
李治的剑气突然转向。太子殿下不再攻击糖人,而是将冰蓝寒气注入百姓腕间——那些被黑丝寄生的部位。"《糖劫志》医道篇..."他的嘴角渗出黑血,"...当断傀儡根..."
李泰的银算盘金汁分成三百零九道。魏王殿下不再推算,而是将算珠精准射入每个百姓心口——每颗珠子都裹着从楼兰带回的金针虚影。"所以大哥当年..."龙鳞纹路在皮肤下发光,"...是这样救人的?"
昭陵神道前的石像生全部活了过来。那些石马石狮在糖雾中融化重组,变成与李承乾等高的糖人。当三人跌跌撞撞冲到墓碑前时,最骇人的景象出现了——
长孙皇后的墓碑正在渗出血色糖浆,而那些液体落地即凝成她的模样。己故的皇后张开双臂,糖丝从指尖流泻而出,精准连接三人腕间的金针纹。"乾儿..."她的嗓音温柔如初,"...娘来帮你..."
墓碑突然裂开。里面不是遗骸,而是个巨大的糖心——由三色糖丝缠绕而成,每根血管都延伸向不同方向。最粗的那根连接着昭陵地宫,稍细的三根分别对应兄妹三人,还有根半透明的...竟通向正在长安肆虐的隋炀帝糖偶!
"母后把自己的命格..."李治的剑气突然软化。太子殿下跪倒在地,冰蓝瞳孔映出真相——长孙皇后的糖心不是被埋葬的,而是主动与长子命格相连,"...和大哥的糖心..."
李明达的菌丝刺入糖心。小公主的靛蓝光丝与糖浆交融,在心脏内部找出个微缩版的长安城——所有建筑都由糖丝编织,每间屋舍里都有个发光的金针虚影。"这才是真正的..."她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响,"...糖衣护魂?"
李泰的银算盘金汁突然全部回流。魏王殿下的龙鳞纹路脱离皮肤,在空中组成《糖劫志》真正的终章:"糖术归真,当为苍生。"
长安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轰鸣。三人回头望去,只见皇城上空的黑雾突然被无数金针贯穿——那些从百姓心口飞出的光点,正自动组成巨大的糖衣护魂阵。而阵眼位置,小顺子无头的躯体缓缓升起,心口处的金针迸发出堪比烈阳的光芒。
"阿贵..."李明达的菌丝轻轻拂过墓碑。小公主的眼泪砸在糖心上,溅起的星砂映出老太监生前的最后一个画面——他偷偷将李承乾给的"甜赏"分成三百零九份,每份都揉进了从长孙皇后那求来的金针碎屑。
糖心突然剧烈跳动。所有延伸出去的血管同时发光,尤其是连接隋炀帝糖偶的那根——黑雾正被逆向净化成金红色。李治的剑气突然有了温度,冰蓝寒气融化成春水,将三人腕间的傀儡丝温柔拔出。
"原来母后和大哥..."太子殿下的指尖轻触糖心,那里浮现出长孙皇后最后的手书:"糖衣非衣,护魂唯心。"
李泰的银算盘金汁凝成金针形状。魏王殿下将针尖刺入自己心口,扯出的不再是黑丝,而是纯净的三色糖浆:"所以真正的糖术..."
"...从来都是救人之法。"李明达接住空中飘落的一片糖雪。那晶体在她掌心融化,露出里面微缩的楼兰医冢——三个穿白袍的医师正对虚空行礼,而他们跪拜的方向,依稀可见三个穿唐装的小糖人手拉着手。
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了糖人肆虐的痕迹。昭陵前的石像生恢复原状,只是每尊脚下都多了块融化的糖渍。当最后一缕黑雾被金针净化时,长安一百零八坊同时响起《糖霜谣》的童声合唱,调子与长孙皇后当年哼的一模一样。
小顺子的无头躯体轻轻落地。心口处的金针自动飞回李治手中,针尖上挑着个小小的糖人——不是恐怖的傀儡,而是阿贵憨笑着捧出"甜赏"的模样。太子殿下将糖人放在墓碑前,冰蓝剑气为它凝成了永不融化的冰罩。
"回家吧。"李明达的菌丝轻轻缠住两位兄长手腕。小公主的星砂瞳孔映出皇城方向——那里不再有恐怖的黑雾,只有寻常的炊烟袅袅升起,混着今冬第一场雪,将长安染成温柔的糖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