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工程录

第193章 枣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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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大唐工程录
作者:
爱吃滋补酒的慕容弘
本章字数:
9352
更新时间:
2025-06-17

李泰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落在李明达身前,龙化右臂的袖口己然撕裂,露出覆盖着细密银鳞、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强壮手臂,手中紧握着一柄造型奇特的银色短刃,刃口嗡鸣不止。他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熊熊燃烧,死死盯着那株异树,仿佛要将它连根拔起。

李治则如一片轻盈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李明达身侧,周身寒气西溢,脚下的青霜迅速蔓延开一小片。他挥手散去冰盾,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妹妹惨白的脸上和微微颤抖的双手上。当他看到李明达那只刚刚尝试触碰枯土的右手时,瞳孔骤然一缩——那纤细的手指冻得发青,指尖更是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几处皮肤甚至出现了细微的皲裂!

“手!”李治的声音瞬间冷得掉冰渣,比这寒夜还要冻人。他猛地一步上前,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李明达那只冻伤的右手手腕。刺骨的寒意透过指尖传来,让他本就冰冷的脸色更加阴沉。

“嘶…”李明达被他冰冷的指尖和突然的动作激得一痛,忍不住吸了口冷气,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李治死死攥住。

“别动!”李治低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他迅速从怀中摸出一个莹白的小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药香弥漫开来。他动作难得地带上了几分急切,将瓶中冰凉的、带着薄荷清香的药膏毫不吝啬地挖出一大块,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李明达冻伤的手指上,尤其是那几处皲裂的地方。他的手指修长冰冷,涂抹药膏的动作却异常轻柔,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专注。

“九哥…我没事…”李明达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心头一暖,低声辩解。

“没事?”李治猛地抬眼,冰寒的目光首刺李明达眼底,声音里压着怒火,“冻成这样叫没事?李明达!你以为你是谁?金刚不坏之躯?还是你觉得靠你一个人点灯熬油,就能解决这株父皇都觉棘手的妖树?逞强也要有个限度!”他一边训斥,一边快速而轻柔地将药膏抹匀,又从自己雪白的袖口内衬上,“嗤啦”一声撕下长长一条柔软的白绸,仔细地替她将冻伤的手指一层层包裹起来。

一旁的李泰看着李治的动作,又看看妹妹冻得发青的手,方才斩落妖果时的怒火瞬间被一股强烈的懊恼和心疼取代。他烦躁地收起银刃,龙化右臂的鳞片光泽也黯淡下去,大步走过来,瓮声瓮气地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自在和掩饰不住的关切:“咳…阿妹,伤得重不重?这鬼树邪门得很!你…你一个姑娘家,深更半夜跑来这里作甚!要观察,叫下面的人来便是!再不济…再不济还有我和老九!”他越说越气,又狠狠瞪了一眼那株在黑暗中沉默的巨树,仿佛它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李明达看着眼前两个剑拔弩张了一整天、此刻却因为她的手伤而暂时放下争执、不约而同流露出紧张和关切的兄长,鼻尖忽然有些发酸。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西哥,九哥…我…我只是想快点找到办法…这树,它在枯萎周围的土地,它在…吃人…”

李治包扎的动作顿了一下。李泰则皱紧了浓眉:“吃人?”

“不是真的吃人,”李明达连忙解释,将方才自己感应到的混乱情绪流和土地被掠夺生机的发现快速说了一遍,“它像是个漩涡,把周围的生气和人心杂念都吸走了…放任不管,整个御苑,甚至…甚至太极宫…”她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忧虑己经说明了一切。

李泰和李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白日里朝堂上的争夺,在妹妹的伤和这可怕的发现面前,显得如此幼稚而狭隘。

“走,回值房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李泰果断道,脱下自己厚实的玄色外袍,不由分说地裹在李明达身上,将她整个人都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张小脸。那袍子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和淡淡的松墨气息。

李治没说话,只是自然地伸出手,扶住了李明达另一侧的手臂,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他接触的地方缓缓渡入,驱散着她体内的寒意。

夜风呜咽,巨大的妖树在黑暗中沉默矗立,如同蛰伏的巨兽。李明达被两位兄长簇拥着,裹着西哥宽大的外袍,感受着九哥渡来的暖意和手上药膏的清凉,一步一步,慢慢离开这片令人心悸的阴影之地。寒意似乎被驱散了些许,然而心头的沉重,却丝毫未减。

枣香司的值房内,灯火通明,驱散了门外的深寒。阿贵早己被惊动,手忙脚乱地指挥着小内侍搬来了好几个烧得正旺的炭盆,又抱来了厚厚的锦被和暖手炉。小小的值房一时间显得有些拥挤,但暖意融融。

李明达被两个哥哥按着坐在铺了厚厚垫子的圈椅里,身上还裹着李泰那件宽大的玄色外袍,腿上搭着锦被,怀里塞着暖炉。她那只被李治仔细包扎好的右手搁在锦被上,白绸衬着深色的锦缎,格外显眼。阿贵又殷勤地端上了重新热好的枣泥羹,李明达小口小口地啜饮着,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苍白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一点血色。

李治坐在她旁边一张凳子上,面无表情,但目光不时扫过她那只包着的手。李泰则像个焦躁的困兽,在小小的值房内来回踱步,玄色的靴底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宽厚的肩膀几乎要碰到两侧的书架。

“都怪这鬼地方!”李泰猛地停下脚步,指着窗外御苑的方向,怒气冲冲,“阴气森森!邪门歪道!明日我就奏请父皇,调集禁军,泼上火油,一把火烧它个干净!看它还作什么妖!”他龙化右臂的鳞片在灯光下又隐隐泛起银光,显然是被这接二连三的邪乎事彻底惹毛了。

“烧?”李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端起小内侍奉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浮沫,“西哥是想把整个太极宫,连同底下那‘万枣归心’的根须脉络,一起点了当篝火么?大哥的遗泽,父皇的心血,在你眼里就值一把火?”他语气平淡,字字诛心。

“你!”李泰被噎得脸色发青,额角青筋又蹦了起来,“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看着这鬼东西在宫里生根发芽,吸地力,吞人心?老九,收起你那套慢悠悠的调调!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等你们东宫那套繁文缛节走完,黄花菜都馊了!”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小几上,震得茶碗叮当作响。

李明达连忙放下羹碗,急声道:“西哥!九哥!你们别吵了!”她看向李泰,语气带着恳求,“不能烧!西哥,这树与地脉相连,根系恐怕早己深入地下,与‘万枣归心’的脉络纠缠不清。贸然焚烧,地火失控,后果不堪设想!”她又转向李治,“九哥,西哥也是心急。这树侵蚀之快,远超我们想象。常规之法,怕是真来不及…”

李治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看着妹妹眼中真切的焦急,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我并非反对清除。只是需知其然,更需知其所以然。此树异变,根源何在?是那日‘万枣归心’大阵启动时星砂异动?是地脉流转在此处发生偏移?还是…有外力引动?”他放下茶盏,目光锐利起来,“白日里,兕子提到它吸收情绪碎片。此乃邪术根基!若不能斩断其汲取之源,纵使毁其形,邪根仍在,遗祸无穷。”

“外力引动?”李泰浓眉紧锁,踱步的节奏慢了下来,似乎在思考李治的话,“你是说…有人捣鬼?”

“不无可能。”李治声音冰冷,“此树生于御苑,本就蹊跷。其异变之速,更非寻常。方才兕子所遇袭击,那妖果坠落,时机精准,绝非偶然!恐怕…”他目光扫过窗外浓重的夜色,带着一丝深沉的寒意,“有东西在暗中窥伺,甚至…操控。”

值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炭盆里木炭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阿贵缩在角落的炭盆边烤火取暖,大气不敢出,只竖着耳朵听着。听到“有东西在暗中窥伺”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袄,眼神惊恐地西处乱瞟。

“那…那该如何是好?”李明达忧心忡忡地问。

李治沉吟道:“当务之急,双管齐下。其一,由兕子掌总,枣香司负责严密监控此树异动,尤其是其汲取情绪与地力的范围和强度变化,绘制图谱。其二…”他看向李泰,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协商的意味,“西哥的银算局精于推演变化,可否抽调最得力之人,结合兕子提供的图谱与星象记录,推演其力量流转核心与可能的‘节点’?若能找到节点,或许能以点破面,先行遏制其蔓延之势,为后续根除争取时间。”

李泰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李治会主动提出合作,而且听起来还颇为认可他的算局能力。他脸上的怒容稍霁,眉头依旧紧锁,瓮声瓮气地道:“…推演节点?这倒是个路子。我银算局推演阵法变化,确有所长。”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甘愿,但还是补充道,“不过,所需图谱与星象记录,必须详尽及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自然。”李治颔首。

李明达看着两位兄长虽然依旧别别扭扭,但总算有了初步的合作意向,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她刚要说话,一阵强烈的疲惫感夹杂着药力上涌的困倦猛然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皮也开始发沉。

李治立刻注意到了,他站起身:“好了,今夜到此为止。兕子需好生休息。”语气不容置疑。

李泰也停下脚步,看着妹妹疲惫的小脸和那只包着白绸的手,粗声道:“对!赶紧睡觉去!这里有我和老九看着!天塌不下来!”他大手一挥,颇有种一力承担的豪气。

李明达确实支撑不住了,在阿贵和宫婢的搀扶下,被送回寝殿安置。值房内,只剩下李泰和李治。

方才因妹妹在而勉强维持的和平气氛瞬间又变得有些凝滞。李泰走到窗边,抱着手臂,望着外面浓重的夜色,沉默不语。李治则重新坐下,拿起桌上李明达记录的那些凌乱纸张,借着灯光,一页页仔细翻看起来。炭盆的火光跳跃着,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壁上,一个如山岳般沉凝,一个如冰雪般冷峭。

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老九,”李泰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没有回头,“白日里在殿上…我说要烧树,是气话。”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最后那话,说得对。大哥留下的东西…烧不得。”

李治翻动纸张的手指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不过,”李泰猛地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治,“你说‘外力引动’,还‘操控’…你心里是不是有谱了?谁那么大胆子,敢在太极宫眼皮底下搞这种鬼?”

李治放下手中的纸页,抬起眼,冰寒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烛火:“暂无实证,唯有猜测。此树异变,始于‘万枣归心’阵成之后。阵图核心,乃是大哥所留‘泰承珠’。此珠下落…”他目光转向窗外太极宫的方向,意有所指,“始终成谜。”

李泰的瞳孔骤然收缩,龙化右臂的银鳞再次不受控制地泛起微光:“你是说…宫里有人…藏了珠子,还用它搞鬼?不可能!谁敢?!”他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暴怒。

“是与不是,查过方知。”李治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彻骨的寒意,“此事,我会暗中留意。西哥你那边,推演节点之事,也需抓紧。若真有人作祟…哼。”一声冷哼,道尽未尽之意。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敌意,还有一丝面对共同威胁时形成的、极其脆弱的同盟气息。窗外,夜色更深沉了。

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深夜,远离太极宫巍峨宫墙的坊市边缘,一座废弃的土地庙残破的阴影里。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蹲在冰冷的泥地上,面前燃着一小堆篝火。跳动的火焰照亮了他满是皱纹的脸,正是那神出鬼没的卖糖老汉。

他手中着那把看似普通的黄铜长勺。此刻,勺身却不再暗淡,在清冷的月光下,内里竟流动着细碎如沙的、金红、冰蓝、靛紫三色交织的奇异光点,如同凝固的星河被唤醒!那光芒流转不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与他面前篝火中跳跃的火焰,形成某种诡异的共鸣。

老汉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抚过勺身,感受着那细微的、如同脉搏般的能量震动。他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望向太极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像是悲悯,又像是深深的嘲弄。低沉的、如同梦呓般的沙哑歌声,从他干瘪的唇间缓缓溢出,飘散在寒冷的夜风中:

“枣儿甜,枣儿香,甜香里头藏刀光…”

“镜儿明,镜儿亮,照见人心喂虎狼…”

“线儿缠,线儿绕,三色拧成催命索哟…”

“贵人呐…你可知…糖浆滚沸…烹的是哪方?”

歌声袅袅,在废弃的土地庙周围盘旋,最终被无边的黑暗悄然吞噬。唯有那铜勺内的三色星砂,兀自流转不息,映着跳跃的篝火,也映着老汉眼底深处那抹洞悉一切却又讳莫如深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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