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之局,毒酒现形
铜盆里漂浮的碎冰撞出清脆响声,沈清欢攥着湿帕子的手忽然一颤。
菱花镜里倒映着沈清瑶嫣红的裙角,那抹艳色刺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三妹妹脸色这般差,莫不是昨夜又偷看话本子了?"沈清瑶葱白的指尖搭上她肩膀,鎏金护甲划过脖颈带起细微刺痛。
小桃端着早茶进来时,沈清欢正盯着那盏青瓷茶具出神,前世滚烫的灼烧感仿佛还残留在喉间。
碎冰在铜盆里又撞了一下。
剧痛如钢针贯颅,沈清欢踉跄着扶住妆台。
无数画面在眼前炸开——沈清瑶涂着丹蔻的手捏着她的下巴灌毒酒,父亲在灵堂上假惺惺抹泪,顾沉舟带着北境铁骑冲进沈府时她早己凉透的尸身......
"哎呀!"沈清瑶突然惊叫。
青瓷茶盏在沈清欢袖摆扫过时翻倒在地,浅褐色的茶汤洇湿了沈清瑶绣着金线的裙裾。
小桃慌忙蹲下收拾碎片,沈清欢垂眸盯着自己发颤的指尖,方才撞翻茶盏的瞬间,她分明瞧见沈清瑶袖中滑落的纸包。
"三姑娘当心!"沈清瑶的丫鬟彩云突然惊呼。
众人转头时,沈清欢己经软绵绵朝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黄花梨木椅角。
她闭眼前最后看到的,是沈清瑶慌忙藏起纸包时,袖口沾着的淡青色粉末。
沈清瑶带着哭腔的声音忽远忽近:"快把三妹妹扶到榻上,彩云,去取我的安神茶来。"当彩云端着新茶盏进来时,沈清欢在锦被下狠狠掐了把大腿。
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她借着起身的眩晕感撞向彩云,滚烫的茶水全泼在沈清瑶新换的月华裙上。
"大姐姐恕罪!"沈清欢扑过去擦拭的手精准按住沈清瑶袖袋,纸包落进她掌心的瞬间,小桃恰好端着铜盆进来。
众人手忙脚乱收拾时,那包淡青色粉末己经混进沈清瑶案前的龙井茶罐。
日头升到檐角时,沈清瑶捏着帕子轻笑:"三妹妹既无大碍,不如尝尝姐姐新得的君山银针。"沈清欢看着对方袖口残留的粉末痕迹,端起茶盏时故意晃出半盏,青瓷杯沿抵在唇边又突然顿住:"大姐姐先请。"
沈清瑶捏着茶盏的指节泛白,突然仰头一饮而尽。
窗棂漏下的光斑跳在她骤然扭曲的脸上,鎏金护甲刮过楠木桌面发出刺耳声响。
当那具华贵的躯体开始抽搐时,沈清欢打翻茶盏扑到门边尖叫:"来人啊!
大姐姐中毒了!"
沈宗明带着家丁冲进来时,正看见沈清瑶蜷缩在地口吐白沫。
老大夫验毒时,沈清欢跪在碎瓷片上哭得浑身发抖:"父亲明鉴,大姐姐方才非要我喝这茶......"鲜血顺着她素白裙裾渗出来,在青砖地上晕开点点红梅。
"老爷!
这症状......"老大夫突然白了脸。
沈宗明盯着女儿紫胀的面皮,突然想起月前暴毙的侍妾也是这般死状。
他暴怒的呵斥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时,沈清欢伏在地上的睫毛颤了颤——沈清瑶袖袋里搜出的纸包,此刻正静静躺在她父亲的书房暗格。
小桃冰凉的手突然攥紧她胳膊,沈清欢借着起身的踉跄偏头,瞥见窗外芭蕉叶下闪过半截鹅黄裙角。
那是沈清瑶的贴身丫鬟常穿的色儿,此刻本该在柴房关着的人,却出现在东院回廊尽头。
小桃指尖的冷汗渗进沈清欢的肘弯,芭蕉叶沙沙擦过窗纸。
沈清欢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将袖中纸包碾成齑粉,淡青色粉末混着冰裂纹瓷瓶里的蔷薇露,在帕子上洇出斑驳的湿痕。
"姑娘当心着凉。"小桃抖开胭脂色披风时,腕间的银镯磕在妆奁上。
沈清欢望着铜镜里晃动的珠帘,前世彩云就是用这副镯子给顾沉舟报的信。
她突然攥住小桃的手腕:"你娘的风湿,可好些了?"
烛芯"啪"地爆开,惊得小桃差点打翻药碗。
沈清欢着对方腕间陈年烫疤——这是前世替她试毒留下的。
雕花拔步床的阴影里,小桃哽咽着掏出个褪色的平安符:"夫人临终前让奴婢埋在桂花树下,说等姑娘及笄......"
梆子敲过三更时,沈清欢突然推开窗。
月华泼在青石板上,巡夜家丁的灯笼刚转过垂花门,墙角老梅树突然抖落几片枯叶。
王伯瘸着腿从树影里钻出来,羊皮灯笼照见他空荡荡的右袖管。
"老奴等了十年。"王伯喉头滚动着浑浊的痰音,掏出块发硬的枣泥糕。
沈清欢指尖触到糕饼里冰凉的硬物时,突然想起母亲咽气前攥着她手说的"别吃甜食"。
掰开的糕饼里掉出半片金锁,边缘还沾着黑褐色的血痂。
"这是北境斥候的命牌。"王伯的断指划过锁面鹰纹,"当年老爷截获的军报,是递给顾老将军的。"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羊皮灯笼映着窗纸上乱舞的枯枝,"夫人撞破他们烧密信,当夜就......"
沈清欢将金锁按在心口,冰凉的金属渐渐染上体温。
前世顾沉舟杀进沈府时,剑尖挑飞的正是这半片金锁。
檐角铁马叮咚乱响,她望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突然轻笑出声——原来沈家这座锦绣牢笼,早就爬满了蚀骨的蛆虫。
五更天的梆子惊飞檐下宿鸟,沈清欢将血书就着烛火烧成灰。
跳动的火苗映着她眼底寒芒,母亲娟秀的小楷在火焰中蜷曲:"......腊月廿三,截获北境八百里加急,老爷命换蜡封......"
东院传来瓷器碎裂声,沈清欢拨了拨香炉里的灰。
沈清瑶该咽气了,就像前世她被毒酒烧穿肠肚时,父亲正搂着新纳的姨娘听《长生殿》。
她将最后一点灰烬撒进兰草盆,忽然听见瓦当上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小桃掀帘子进来添茶时,沈清欢正对着菱花镜描眉。
铜镜边缘映出屋顶一片松动的青瓦,寒星在缝隙里忽明忽灭。
她蘸着口脂在宣纸上画了只断翅蝴蝶,火光舔舐纸笺时,远处传来马匹打响鼻的声音。
"明日让王伯把西角门的锁换了。"沈清欢吹灭蜡烛,青烟袅袅升起,"要那把三簧铜锁,钥匙孔里能瞧见梅花的。"暗格里的密信贴着心口发烫,她数着更漏等待黎明。
当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街巷尽头隐约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惊得满树麻雀扑棱棱冲向青灰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