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炅颇感意外,本来想看福王应对的,周王出来了。
朱慈炅记得这是诸藩中第一个给自己上继位贺表的,他只扫了一眼没有细看,周藩有离得比较近的原因,但代藩更近,没上贺表的靖江王和第一个上的周王他都记住了。
不过,这个周王可不简单,话里有话啊,好像是有要为福王世子挨打出头的意思。
仁德?
朕的仁德你会见识到的。
不过有聪明人就好,朕不怕你们聪明,全是怂包朕靠谁。
“周王尊长,父皇亦称贤王,朕今幸会。慈炅小儿,劳众亲长相迎,惭愧。”
朱慈炅站在御辇上,微微鞠躬。
朱肃溱吓了一跳,赶紧避开。
“不敢,陛下继太祖之烈,北逐鞑虏,实乃我皇明英主。臣等相迎,礼所应当。”
继太祖之烈,不是成祖之烈吗?太祖又没亲征过鞑子——我去,商业互吹也暗藏机锋,这周王有意思。
“英主不敢,慈炅年幼,国事艰难,尚赖诸亲长尽力辅弼。”
来吧,挖坑谁不会。
“臣等自当尽力。”
好,有这话就好,你别后悔,你们不留在南京,怎么辅弼。
朱慈炅目光转向“肉山”。
“三皇叔祖,给朕介绍下诸藩亲长吧。”
朱常洵在旁边听着朱慈炅和朱肃溱对答,才突然醒悟,这个小侄孙传说骇人,聪明异常,是真正亲临战场的皇帝啊。
瞬间就脑门冒汗,朱由崧挨打的事丢之脑后,他突然发现,这个小皇帝跟大哥大侄子都大有不同,极似武庙,甚至超越武庙。
他有点喏喏开口,“回陛下,臣也多不太熟悉,陛下不如让大家单独觐见。”
还行,难怪郑太妃数次想扶他上位,至少不是弱智。
天启和朱慈炅讲过他刚继位时的困难,天启爸爸后来认为李选侍也不过为人做嫁衣罢了。
他更是要求朱慈炅,如果他哪天大行,朱慈炅要直接用兵,不要给皇宫里的魑魅魍魉任何机会。
言谈之中,天启对他三叔是各种不满,不管朱常洵本人怎么想,他对大明两代皇帝都构成了严重威胁。
张太后第一提防的藩王也是朱常洵,朱慈炅给郑太妃上尊号,她还反对抱怨过。她后来发现朱慈炅小小年纪就十分厉害,连她都有些镇压不住,才没有在南监国一事上发声。
当然,她和朱常洵都以为小皇帝要搞福王一脉了。
朱慈炅面带微笑,点头允许。诸王跪行参拜,倒是把朱慈炅略微架住了,完事后赶紧抬手微举玉圭。
“诸皇亲快请平身!”
“谢陛下。”
呼啦啦的站起来一大群人,二十多个亲王还不算什么,但他们身后至少两百个郡王,在骑兵阵中起身,一色蟒袍,仿佛突然增兵。
朱慈炅瞳孔骤然收缩,脸色一下就绿了。
朱慈炅低声问身边的朱由崧,“皇族来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朱由崧刚刚诸王参拜时,手脚都无处安放,这时还没回神。
“听父王说,受诸王资助的有八万多人,自己跑过来的人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二十万了。他们在孝陵那边哭坟,让大家都十份难办,入了玉牒的增补就是,还有不少人没有入玉牒。”
朱慈炅感觉手脚冰凉,一阵眩晕,仿佛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
苍天啊大地,圣旨发着爽,后果心冰凉。这么多人,该怎么办?
他在长城庆功,连军带民也不过二十多万,还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二十多万。虽然他一天花了近两万两白银是因为庆功大宴,但那怕日常消耗也承担不起啊。
王之心总共才领了一百万两,他怎么挺过来的?对了,他怎么没有来见驾?
远在孝陵的王之心已经哭死了,奴的小皇爷哦,奴婢实在走不开啊。
朱慈炅心惊肉跳的望向孝陵方向,太祖爷,你不是擅长挖坑吗,能不能挖个大坑,把这二十多万人埋了?
二十多万人皇族齐聚孝陵,洪武大帝的排场大出天际了。
朱慈炅的确为太祖三百年大祭搞了个前无古人,后可能也无来者了的大排面,可是这事该怎么收场?
朱慈炅统率过十多万大军啊,如果没有熊明遇,袁可立和底下的大把文官,估计单靠孙传庭,早崩了。
也因为此朱慈炅才体会到在大明统领大军的不容易,很多事都不是像黄立极那种白痴想的一样,人越多越好的。
孝陵这边,虽然不用行军,不用打仗,但单单是吃喝拉撒睡就不容易啊,这是打跛输出。
朱慈炅有些颓废的坐会御座,挥手驱辇来到文官阵营。
刘阁老,你是如何解决这二十多人的问题的?
“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一燝带领群臣再次参拜,哪怕被铁骑打断了节奏,大明文臣们依然坚持要用五拜三叩的最高礼仪,迎接大胜归“京”的皇帝。
朱慈炅有些无奈,耐心等他们行礼。
“朕问诸卿,朕离朝征伐,南直粮税漕运可有耽误?朕沿运河南巡,两岸民生凋敝,而秦淮歌舞不休。卿等且教朕,天下困顿江南可独富否?太祖大祭,诸皇亲集结,可有违礼扰民,卿等作何以对?”
刘一燝目光一凝,他没有理会锦衣卫的重复,脑海中翻江倒海。
皇帝的这个三问之礼是从哪来的?
翁鸿业你个小史官想作屎啊,这也要上起居注?
别以为你躲在御辇后面,老夫就看不到你。
刘一燝咬咬牙,拱手施礼,左手狠狠了下右手指节,终于开口。
“回禀陛下:南直臣工恪尽职守,上承皇恩,下恤黎庶。南直税粮除历年灾欠,大多已经尽付漕运,陛下军中所用,即有江南膏脂。
自太祖混一南北,再造神州,天下归一,此亦江南上下共识。运河两岸凋敝,此臣等之过。
太祖大祭即彰太祖圣德亦是皇明盛事,南直军民欢欣鼓舞,诸藩集结纵有微瑕,并未违礼失和。臣等调剂绸缪,皇亲大营并无恶疾传播,仅有九人不幸。”
九人不幸?
朱慈炅再度望向孝陵方向,突然有点害怕了。
他倒不用为先谒陵还是先即位困扰,他已经是皇帝了,他可以去太庙的,但他终是要去孝陵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