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很奇妙,朱慈炅想起一个“棒打虎,虎吃鸡,鸡吃虫,虫咬棒”的游戏。
朱慈炅想要彰显的亲民形象碎了一地,太常寺的官员紧急跑过来给朱慈炅解了围。他不喜欢官员预先安排忽悠他,但没有安排又会让他手脚无措。
或许,朱慈炅已经脱离社会底层太久了,甚至他根本就没有融入过大明的最底层。
朱慈炅在成千上万骑兵的护送下进入了他心心念念的南京城,他没有再搞出啥妖蛾子,甚至连向街道两旁围观群众挥手致意的心情都没有,直入皇城,在太庙前下了御辇。
朱慈炅是一个人进入太庙的,连身边太监都没有带。
王公大臣们都以为朱慈炅是在里面祭拜太祖,宣扬武功,谁曾想朱慈炅这个大孝子毫无形象的对着朱元璋破口大骂,疯狂吐槽,像极了一个被大人逼急了的小娃娃,幼稚还有点搞笑。
朱慈炅出太庙回皇宫,便遣散了群臣,进皇宫后他还有点尴尬事要处理,不好让人跟着。他要去见他亲娘了,这个事吧,也不算尴尬,但是好像挺伤老娘的心的,他多少有些忐忑。
南京皇宫和北京皇宫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南京要小一点,宫殿群更整齐点,当然很多已经不能住人。
便是朱慈炅刚“祭拜”的太庙,也是王之心到南京后紧急修缮的,也只是修葺了前殿,把朱元璋一个人从奉先殿移回太庙了事。
要知道南京太庙在嘉靖年间就烧光了,除了地基还在,其他基本约等于重建。
朱慈炅从太庙回到笔直的御道,一路穿过端门,午门,奉天门,然后就看到了只剩楼台地基的南京三大殿。
朱慈炅目光凝固,小脸紧绷,这空空荡荡的地方让他的人也有些空空荡荡。
修不修?
天启爸爸修了北京三大殿,被骂吐血,而这里,正统年间就没有了。
唉,蒜鸟,蒜鸟,都不容易。
他在刘应坤领路下从武楼转向了武英殿,武英殿倒还是不错,依然高大威武。刘一燝就是在这里办公,因为对面的文华殿也没了。
朱慈炅暗叹了一声,又转向柔仪殿。柔仪殿也维持得不错,田维章刘应坤他们都在这里使用办公。
据说这里曾是马皇后的办公地点,但看着依然稳固,再用一百年也没有问题。可惜朱慈炅没有皇后,而且整个大明历史,除了马皇后谁有专门的办公大殿。
穿过柔仪殿,就到了朱慈炅的目的地,西宫。西宫宫殿挺多,算是南京紫禁城维持得最好的地方,只有一座宫门曾着火。(注1)
刘应坤没花多少钱就整理出了一座供任太后居住的慈庆宫,这地方其实和慈禧任太后很般配。在历史上,朱由崧会为福王邹妃重修这里,命名为慈禧殿。
整个南京紫禁城,王之心过来其实只修了两处。一处是太庙,只修了个面子,另一处就是乾清宫,朱慈炅来了都还没有修好,这个混蛋想要复制北京乾清宫。
按照现在的进度,要搞到重启元年五月,弄得朱慈炅只能先住在慈庆宫。可惜朱慈炅一直没有看到他,否则先揍一顿再说,简直是不把银子当银子。
这座新的慈庆宫和北京的慈庆宫有很大区别,面积就小了很多。当然,只要任太后愿意,她可以把整个西宫都当成慈庆宫,南京没有人和她抢。
田维章已经带着宫女太监跪在宫门口向他施礼了,朱慈炅微微抬手,脚下却迟疑了,犯错误的孩子总怕见家长。
“圣母在里面?”这不是废话,朱慈炅话出口就知道多余。
田维章弯腰点头,“已经等陛下半天。”
朱慈炅又回头,“袖姨,扬州采购的锦缎呢?”
房袖看了眼身边背着大包行囊的小太监,有些疑惑。“在呢,包好了的。”
“拿出来,给朕。”
那锦缎摊开比朱慈炅人还高,他双手捧着,缓步入宫,在大殿门口看到了正探头张望的薛红。薛红面露喜色,也不给他行礼,马上又把脑袋缩回去了。
朱慈炅知道避不开了,乖乖进殿,看到了似乎刚刚端坐好的慈禧任太后。
“儿臣拜见圣母太后。”
任太后仔细端详着锦缎后的儿子,一肚子责怪的话瞬间消失。
“大中午的弄什么郊迎礼,炅儿吃过午饭了吗?我让薛红给你备留了一点。”
朱慈炅连忙起身,一脸讨好
“吃过两个小面包,还真有点饿,麻烦薛姑姑了。对了,娘,儿子在扬州给你买的锦锻,你看看喜欢不。”
任太后连忙接过快把儿子遮住了的锦缎,一脸嗔怪,但手却仔细抚摸着缎面。
“宫里什么没有,还需要买?这南京皇宫都快成废墟了,哪里不用钱,就知道浪费。”
朱慈炅凑近任太后,“宫里的哪能一样,这是儿子的一片心意。”
任太后笑了,将锦缎放在膝前,伸手抚摸了下儿子的脑袋。
“才分开没多久,我怎么觉得你长高了,嗯,就是瘦了。行军大仗吃不好吧?”
朱慈炅心头一紧,任太后终于还是涉及到这个内容了。
“没有,朕又不需要到前线去,最多就是出去鼓舞下士气。吃住都在后方,都是尚膳监做的饭,哪里会吃不好。”
朱慈炅强作镇定,缓缓述说,仿佛啥事都很简单。
任太后收敛起笑容,认真的盯着朱慈炅的眼睛。
“为娘只是个农家女,国家大事我不懂。炅儿你是皇帝,聪明伶俐,你要做什么,娘也不好干涉。你什么都不告诉娘,是不是觉得娘是累赘啊?”
“怎么会?”朱慈炅赶紧拉着任太后的手,“娘是儿的护心镜啊,但是儿子也不需要什么时候都披甲在身,那会吓坏群臣的。”
朱慈炅自以为自己讲了一个生动的笑话,任太后脸色却有些黯然,强露笑容。
“我儿极有主见。但是你太小了,身体又不好,你还是先调养身体吧。在北方打仗,头晕过吗?”
“没有,景岳先生一直陪着我。倒是下船的时候晕了下,不过不是北京那种晕,吹吹风就好了。”
薛红很快让人把饭菜端了出来,西宫后面就是御厨,他们推算过朱慈炅回宫时间,早有准备,吩咐一声就开始送了。
朱慈炅看到旁边案上摆放的满满十二个菜汤,小脸瞬间不好看了,他看了眼送菜的宫女,又看了眼薛红,再看了下任太后,沉默着走到案前。
“薛姑姑,吃不了这么多。以后宫中用膳,最多四菜一汤,朕和圣母都一样。”
薛红非常敏感的感觉到了朱慈炅和北京时的不同,随口的吩咐,斩钉截铁,和天启帝一般无二了。皇帝还是那么小,但又像长大了。她赶紧低头,躬身答话。
“是。”
朱慈炅在任太后面前故意放开胃口,大口吃饭,让任太后不住微笑点头。
“你慢点,那银耳汤是娘亲手煮的,糖放多了有些甜腻,炅儿你少喝点。”
“娘的手艺挺好啊,儿子倒不觉得甜腻。”朱慈炅拿起汤匙,又舀了一勺。
“你少吃点甜。以后不会出宫了吧?”
朱慈炅一愣,沉默了。外面还有二十多万人等着朕呢,怎么可能躲在这破烂的宫殿中。
任太后摇摇头,叹了口气。
“景岳先生和你袖姨呢?我听说你袖姨在天津出事了。”
注1:手上有两副南京故宫地图,前部布局差不多,柔仪殿与三大殿、春和宫平行处开始有问题。另一幅图中,奉先殿与柔仪殿平行,其后是大善殿和九五飞龙殿,西宫位置毗邻乾清宫,但这幅地图中缺少了重要的兴庆宫和大本堂,而且没有对称之美,所以不采用这幅流传更广的地图,反正这是历史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