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村砖厂(1995年)
新窑旧土
1995年开春,马一龙在李村河滩圈了三十亩地。推土机刚碾过芦苇荡,就翻出几块锈蚀的炮弹皮——1949年解放兰州时留下的。
"正好当奠基礼!"马一龙抡起铁锹,把弹片铲进地基坑。
李村的老支书蹲在地头首嘬牙花子:"这地可是要种冬小麦的..."
"种啥麦子?"马一龙拍了拍合同,"现在这叫乡镇企业建设用地!"
异乡的火
砖窑点火那天,马华龙背着手来转悠。他抓了把窑边的土在手里搓,突然皱眉:"土气不对。"
"爹,这可是省建材局推荐的配方土!"
老铁匠从褡裢里掏出个油纸包,抖出些暗红色的粉末——那是河州老城墙根的夯土,掺着明朝时的糯米灰浆。
当夜,守窑的工人看见个佝偻身影往进料口撒东西。第二天出的砖,断面上竟浮着些暗纹,像极了保安腰刀上的"血丝纹"。
黑烟白汽
环保局的车呜哇呜哇开进村时,马一龙正往桑塔纳后备箱塞"玉溪"烟。
"除尘设备不达标!"大盖帽指着烟囱首瞪眼。
突然一阵白汽漫过来——马华龙不知何时爬上了烟囱,正把党河水往排烟口里泼。水雾裹着煤烟,在夕阳下竟显出些七彩光晕,像极了当年淬刀时的虹影。
检测员盯着仪器首嘀咕:"怪事...污染物浓度降了?"
尾声:根基
1996年搞土地清查,镇上来人量厂房。钢卷尺卡在东南角死活拉不动——挖开看时,半截青砖砌的旧城墙基露了出来,砖缝里长着几丛倔强的骆驼刺。
马华龙蹲在墙角,用刺刀尖挑出块带弹孔的城砖。阳光下,1949年的弹痕与1995年的耐火砖茬口,拼成个歪歪扭扭的"回"字。
新疆淘金(1994-1996)
再赴天山(1994年春)
高家村和李村的男人们又出发了。这次他们没赶驴车,而是挤上了开往乌鲁木齐的绿皮火车。马一龙的新腰刀别在腰间,刀鞘上烫着"兰州-乌鲁木齐"的列车时刻表。
"这回得去和田!"李村的马木洒拍着鼓鼓的腰包,"去年阿尔泰的金砂成色不行。"
车厢里飘着旱烟味,有人掏出马华龙打的铁锹——锹头掺了敦煌铁英,老铁匠说这样"认玉龙喀什河的金脉"。
金与玉(1994年夏)
和田的河滩上,深圳来的挖掘机轰隆作响。马一龙蹲在水边,突然发现筛出的金砂里混着几粒羊脂玉——白得像是淬火时的蒸汽凝成的。
"老马!这..."
马华龙把玉粒按在刀坯上,钢水沸腾时,玉石竟化进了波浪纹。当晚帐篷里都在传:马家的刀不光引金,还能"吃玉"。
风与沙(1995年冬)
沙尘暴刮了三天,淘金队的帐篷像落叶般被卷走。马木洒跪在河滩上,怀里紧搂着被风吹散的"黄金开采证"。远处,深圳老板的推土机依然在轰鸣,司机戴着防毒面具。
马华龙用刺刀在沙地上划了道线:"高家村淘金,不动胡杨根。"他指了指远处枯死的树,"他们的法子,连昆仑山都咳嗽。"
尾声:归途(1996年古尔邦节)
回乡的火车上,马一龙摸着兜里的和田玉籽料。广播里正播着《矿产资源法》,车厢连接处,马华龙默默擦拭着铁锹——锹头缺了个角,那是挖到古河道时崩的。
窗外,夕阳把天山染成了鎏金腰刀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