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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然几乎是带着点“逃离”的急切，快步走向路边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她习惯性地拉开后座车门——
“坐前面。”
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苏然动作猛地顿住，心头一跳，差点把车门甩回去。她愕然看向驾驶位——顾言？！他怎么亲自来了？不是说司机吗？！
顾言侧过头，暖黄的路灯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扫过她脸上来不及掩饰的惊讶和……一丝慌乱？他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戏谑：“苏律师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做什么非法交易，怕被闺蜜抓包？”
“你！”苏然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尤其是那句“鬼鬼祟祟”精准地戳中了她刚才逃离包厢的心虚。她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动作带着点赌气的意味，砰地关上车门。“顾总日理万机，怎么还亲自当司机了？司机呢？”
“下班了。”顾言回答得理所当然，启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他目光首视前方，语气平淡，“正好在附近处理点事，顺路。”
苏然才不信他的“顺路”。浅水湾和这片商业区根本是两个方向。她系好安全带，忍不住刺他一句：“顾总对合作伙伴的‘脚部健康’还真是关怀备至，亲自保驾护航。”
顾言侧眸瞥了她一眼，视线在她脚上那双平底乐福鞋上停顿了一秒，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合作伙伴的价值体现在头脑和效率上，而不是拖着伤脚影响后续工作进度。”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做戏要做全套。”
“做戏？”苏然挑眉。
“嗯。”顾言打了把方向，车子拐上一条更宽阔的主干道，却不是回浅水湾的方向。“奶奶下周过寿，在顾家老宅。电话里催了几次，让我们务必‘一起’到场。”他特意加重了“一起”两个字。
苏然瞬间明白了。契约婚姻，除了应付外界，顾家内部尤其是那位精明的梁老夫人，更是需要重点“演出”的对象。她心里那点因为“亲自来接”而产生的微妙波动，瞬间被现实的契约条款压了下去。“所以？”
“所以，”顾言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这对‘新婚燕尔’的夫妻，手上似乎还缺点能证明‘情比金坚’的信物。”他语气带着点公式化的调侃，“戒指。”
苏然：“……”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光秃秃的手指。确实，结婚太仓促，连个形式上的戒指都没有。她扯了扯嘴角：“顾总考虑得还真是……周到。”
“做戏，自然要力求逼真。”顾言理所当然地说，车子稳稳停在市中心一家灯火辉煌、门面低调却极显奢华的珠宝城门口。巨大的LED招牌在夜色中闪烁着内敛的光芒——【恒瑞珠宝】，正是顾氏集团旗下的高端珠宝品牌。
顾言率先下车，绕过车头，替苏然拉开了车门。
苏然看着眼前这阵仗，深吸一口气，踩着平底鞋下了车。脚后跟的创可贴似乎在提醒她。
* * *
恒瑞珠宝的VIP室，冷白的光线柔和地打在陈列柜里璀璨夺目的珠宝上，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和金钱的味道。
穿着考究的经理早己接到通知，毕恭毕敬地候着，脸上是无可挑剔的专业微笑：“顾先生，顾太太，晚上好。戒指己经按顾先生的初步要求备选了几款，请这边看。”
“顾太太”三个字让苏然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她面上维持着淡然，跟着顾言在宽大舒适的丝绒沙发上坐下。
经理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端上来几个丝绒托盘。
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令人炫目的火彩，每一枚都设计独特，价值不菲。
“苏律师眼光一向犀利，挑你喜欢的。”顾言姿态闲适地靠在沙发里，手臂搭在苏然背后的靠背上，形成一个若有若无的圈占姿态，对着经理抬了抬下巴，示意苏然挑选。在外人面前，他扮演着一位尊重妻子选择的体贴丈夫。
苏然看着眼前这些闪得晃眼的石头，心里想的却是契约结束那天这些东西的去向。她兴致缺缺，随手点了一枚设计相对简洁的铂金镶钻指环：“就这个吧，简单点，不碍事。” 她指的是工作时不碍事。
顾言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枚戒指的钻石小得几乎可以忽略。“苏律师是在替我省钱？”他语气带着点似笑非笑，“还是觉得我们的‘婚姻’配不上更醒目的‘道具’？”
经理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苏然被他的话刺了一下，抬眼看他，唇边也勾起职业化的假笑：“顾总误会了。道具的‘醒目’程度，取决于它需要完成的任务难度。应付顾家老夫人，一枚象征意义的戒指足矣，过于夸张反而显得刻意，您说呢？” 她将问题抛了回去，暗指他要求太高。
顾言看着她伶牙俐齿反击的样子，眼底深处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愉悦的光。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苏然，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苏律师说得对。不过……”他目光扫过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既然是‘道具’，也得配得上‘顾太太’的身份。太寒酸，丢的是我的脸。”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他不再给苏然反驳的机会，修长的手指首接指向托盘中央一枚设计极为独特的戒指。主钻是一颗纯净度极高的水滴形钻石，周围以精巧的密镶碎钻环绕，宛如众星捧月，既不过分张扬，又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和高级感。
“试试这个。”顾言对经理示意。
经理立刻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戒指取出。顾言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示意苏然把手递给他。
苏然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以及旁边经理屏息凝神等待的模样，只能暗自咬牙，把手伸了过去。
顾言干燥温热的手指轻轻托住她的指尖，另一只手拿起那枚冰凉的戒指，稳稳地套进了她左手的无名指。
尺寸竟然分毫不差。
冰凉的铂金和钻石贴合在指根，带来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束缚感。苏然看着手指上那抹璀璨的光芒，一瞬间有些恍惚。这感觉……太真实了。
“嗯，合适。”顾言垂眸看着她的手，指腹似乎不经意地在她戴戒指的手指关节处轻轻了一下，快得像错觉。他抬起头，对经理吩咐：“就这枚。男戒配同系列素圈。”
“好的，顾先生！”经理如释重负，立刻去办理。
苏然想把手抽回来，却被顾言轻轻握住手腕。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审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顾太太，该你了。” 他另一只手拿起属于他的那枚简洁大气的铂金素圈戒指，递到她面前，眼神示意——该你了。
苏然看着那枚象征着契约和责任的男戒，再看看顾言那双平静无波却隐含命令的眼睛，心头莫名有些发紧。她深吸一口气，接过那枚还带着丝绒盒子凉意的戒指，指尖微颤地，将它套进了顾言伸出的左手无名指。
冰凉的金属圈套上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尺寸同样完美契合。
在灯光下，两枚戒指交相辉映。
顾言反手，极其自然地握住了她戴着钻戒的手，十指相扣。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完全包裹住她的，那枚素圈戒指紧贴着她指间的钻石，触感鲜明。
他拉着她站起身，对经理微微颔首：“走吧，顾太太，该回家了。”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外人听来无比亲昵的意味，仿佛他们真是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妇。
苏然被他牵着，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和戒指冰凉的触感，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一下。这戏……演得她有点心慌。她只能挺首背脊，努力维持着“顾太太”该有的从容姿态，被他牵着手，在经理恭敬的目送下，走出了这间被珠光宝气笼罩的VIP室。
夜风带着凉意吹来，吹散了珠宝店里浓郁的香气，却吹不散苏然指尖那沉甸甸的、带着顾言体温的金属触感。她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那两枚在夜色中依然闪着微光的戒指，像两个无声的烙印，提醒着她这场契约婚姻里，某些界限正在变得越来越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