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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廿七，广通渠千帆挂霜。粟特老商萨保佝偻着背清点货箱，鹰隼般的眼忽地眯起——某只檀木箱缝隙正渗出靛色黏液。他屈指敲击箱板，回响空洞异常。
"阿塔，这批波斯毯要搬去甲板晾晒吗？"少年仆从纳斯尔抱着毡毯走近。萨保不动声色按住少年肩头，枯掌在箱面，云雷纹下的暗扣应声弹开。
三百枚青铜水刺随寒雾喷涌，刺身錾刻的狼头纹映着朝霞，恰似三年前沉樱绘制的幽州布防图。
卯时三刻，玛依努裹着狐裘挤过漕工群。她腕间银铃轻颤，铃舌暗藏的牛毛针己挑开三个货箱暗格。突厥商贾忽地拦住去路："小娘子买胭脂？"铜匣开启的刹那，靛色毒雾漫出，玛依努旋身踢翻货摊，琉璃瓶炸裂声惊散晨雾。
"王师傅！三号仓！"她朝漕船高喊，袖中银铃索缠住桅杆。甲板上的王铁头闻言抡起铁锤，鎏金锤头重重砸向船舱暗门——
铸铁门轰然洞开，二十具青铜水连弩齐刷刷调转箭锋。弩机枢轴处嵌着的，正是他上月为崔令仪新打的犁铧纹样。
崔令仪策马掠过堤岸时，第七艘商船己燃起靛火。谢沉舟的白马踏浪而来，剑尖挑起半截焦黑的《漕运志》，残页忽地卷住玛依努的银铃索。
"令仪姑娘可知'千帆烬'何解？"巫祝余孽自浓烟中显形，手中青铜锚钩突化蛇形鞭，"炀帝开运河时，每艘沉船都是个活祭坛！"
王铁头暴喝一声，熔炉中飞出的新铸犁头撞偏锚钩。玛依努趁机甩出银铃，铃舌牛毛针精准刺入弩机枢轴。三百支毒箭擦着崔令仪鬓发掠过，将巫祝钉死在主桅之上。
萨保佝偻着背撬开暗舱，枯指抚过青铜罗盘："纳斯尔，记下这些星图。"少年颤抖着展开羊皮卷，忽见盘底渗出靛血——"腊月廿三"的刻痕正被蚀成"万舸归民"。
"阿塔，他们在利用我们的商路……"
"闭嘴！"萨保劈手夺过罗盘，独眼映出舱外火光。三十年的丝路记忆在脑中翻涌：那些"意外"沉没的商船，那些突然暴毙的驼主……
青铜罗盘突然爆裂，三百枚带咒文的铜刺首扑少年。萨保猛然推开纳斯尔，佝偻的后背绽开血梅。
崔令仪扶起血泊中的粟特老者时，朝阳正染红漕渠。萨保攥着半枚鎏金符，突厥狼头纹下新刻的"昭武"二字犹带体温："告诉王铁头……粟特商会的地窖……"
玛依努掀开老者衣襟，锁骨处的昭武九姓刺青己溃烂流脓。谢沉舟剑尖挑起染血的青铜刺，日光穿透毒液，在甲板映出完整的漠北绿洲图——那些被巫祝标注的"死地"，正是王铁头新铸农具的输送路线。
小雪初霁，纳斯尔跪在重熔的青铜锚前。王铁头将鎏金锤交至少年手中："你阿塔用命换的漕路，该由你接着开。"
三百艘新舸缓缓离岸，玛依努的银铃声混在漕工号子里。崔令仪的红衣掠过船帆，那些浸透巫祝毒血的青铜器，正在岭南熔成第一把砍蔗刀。
谢沉舟的白马驻足堤岸，忽见纳斯尔在船尾展开羊皮卷——少年添绘的南洋航线上，"昭武商会"的朱印正被"万民漕帮"西字覆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