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虽然地位低下,也是有几率被教坊司的姑娘留下过夜的。
教坊司虽然是官办妓院,它的主要职能却是宫廷乐团,逢年过节、祭祀庆典,都是从教坊司抽人。
所以教坊司的姑娘也不是天天出来陪客,更别说那些花魁。因此,大部分都是丫鬟负责招呼客人。
丫鬟一边陪客,一边还要磨练琴技、舞蹈,所要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有的时候,丫鬟也会找一些身份低下的男人来伺候,缓解压力。
教坊司里的龟公,还有苗武德这样的捕快就有机会了。
怡香阁有一厅七院,厅是比较杂的,大部分姑娘都是在这里轮流坐庄,陪着客人玩耍。
七院,住着教坊司当红的七位花魁。这里属于私人会所,能够进这里的才是非富即贵。
男人们在这里就像孔雀,随时随地都在展露自己的才华,若是有幸被某位花魁看中留宿,第二天就能传遍整个京城贵圈。
而周平等人,今晚的目标便是七院中的霓裳院。
霓裳院的花魁,名叫香凝,身份比较特殊,她是西域人,而且曾是西域某国的公主。
其国被大齐所破之后,就被抓进了教坊司,沦为贱籍。
香凝不像别的花魁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可以说出道即巅峰。
凭借其充满异域风情的脸蛋儿,绝好的身段和优美的舞姿,迅速蹿红,短短旬月之间就成了整个京城贵圈最炙手可热的女子。
不知多少王公大臣的公子对其趋之若鹜,都想一睹芳颜。甚至有位公子放出话,只要香凝能陪他一晚,他愿意喝香凝的洗脚水。
虽然不知真假,但足以看出香凝在京城的地位。
想进香凝的霓裳院也不容易,光进门就得50两。因此,周平等人被拦在了外面。
“怎么?你们这些臭捕快也敢来这?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小心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一个龟公掐着腰叫嚣,就跟小泰迪似的。
遇到这种事,通常都是周平上。
“小龟公,我们是来办案的,把路让开。”周平心平气和地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龟公瞪着绿豆眼,打量了下周平,声音更刺耳了。
“我管你们是来办什么的,就你们这些卖苦力的休想进这个门!”
周平微微咧了下嘴,刚才还面容和善,下一秒,就是一拳。
龟公哪受得了这一拳,顿时没了力气,捂着肚子摔在地上,连声都发不出来了。
周平扯出腰间的铁链,将龟公绑在假山上,还是和颜悦色地警告着:“阻止官差办案,依大齐律,重打20大板。我们哥几个先进去,你要表现好,出来我就放了你。可你若是还敢炸毛,20大板可是能死人的。”
霓裳院内,厅里只有两张桌子,最多可容纳30个人,此时早己坐满。
每张桌子的桌首,都有一位美艳的姑娘在与客人玩耍,花魁并未露面。
周平等人刚到,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毕竟在这种地方,捕快的身份确实有些格格不入。
“啊!是你!”
其中一个公子哥尖叫起来,所有人都望向了他。
“杜兄,你认识那些捕快?”身旁的公子有些诧异地问道。
姓杜的公子喊道:“他就是那晚杀了火罗世子的捕快!”
众人也不玩了,顿时七嘴八舌、指指点点,甚至有人要立刻报官捉拿凶犯。
这种场面该林童出头了。
林童一拱手,向众人行礼道:“各位公子,火罗世子暴毙一案,太子汇同三司己经审理完毕,我这位小兄弟无罪。今天我们是来办案的,打扰了各位的雅兴还望见谅。”
这种话自然不会乱说,众人也都相信了,可有一位公子却走出了人群,来到了林童面前。
“你叫什么?”
林童抬起头,看了一眼,还未回答,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谁让你抬头的?你看我一眼都觉得脏。”
林童只得低下头,语气平静地说道:“县衙捕头林童,若是冲撞了公子还望海涵。”
秦水寿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居高临下的冰冷与傲慢。
“一个小小的捕头也敢……”
秦水寿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个更加尖锐的长音给打断了。
“唷——你们在玩什么呢?”
所有人都被这个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周平不知何时走到了桌前,加入到众公子的行列中了。
其中一位说道:“小捕快,我们玩的恐怕不适合你。”
另一位接着说道:“我们行的酒令可不是划拳、扔骰子,你恐怕听都没听过。”
“高端局是吧!”周平嘿嘿笑着,瞅了瞅身旁的几位锦衣公子。
大家估计是头一次听“高端局”这个词儿,琢磨了一下,还挺对味儿,又是一位公子喊道:“对对对,就是高端局,说了你也不懂。”
周平自顾自地拿起一壶酒,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自斟自饮了一杯后,摇头晃脑着说道:“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一起玩玩?”
诗、词、歌、赋,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才学,无论何种场合,谁要是随口来上这么一句应景的,任谁都会高看一眼。
周平这看似简单的一句诗,却极尽洒脱、天趣自然,立刻引起了众人的一片喝彩。
“好好好,好一个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应景儿!”
“看不出你这个小捕快也是胸中有沟壑的人。”
“来来来,我来一句,看你可行得出。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
周平微微一愣,暗自腹诽:“我去,这穿越剧的设定不应该是诗歌一脉衰落,我能够以此装逼成为大齐诗魁吗?这怎么随口就来啊?”
好在周平也是个本科出身,平时被摁着头背的诗词也不在少数,开口说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青衣公子思忖着问道:“这兰陵是何地?这郁金香又是何物?”
姓杜的紫衣公子大声说道:“你管兰陵是何地,郁金香又是何物,仿佛眼前便是一片琥珀光,痛快,痛快,我自浮一大白,干了!”
青衣公子点头说道:“是是是,我等寒窗十载,竟然不如这位捕快兄弟的见识远博,惭愧、惭愧,自罚一杯。”
紫衣公子站起身,一把抓住周平,首接拽到自己的座位旁,让其坐下,说道:“我叫杜白忡。”
“在下周平。”
杜白忡随即向众人说道:“周平诗词造诣不在你我之下,今日咱们以诗会友,我提议让周兄弟也加入进来,大家意下如何?”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意见,刚刚刁难林童的秦水寿三两步迈过来,开口讽刺道:“他就是一布衣,身份卑贱,怎可与你我同台?”
杜白忡哈哈一笑,拽着秦水寿,首接摁在座位上,说道:“雨泽兄,这诗歌原本就是来自于民间,又有何高低贵贱之分。刚才我们行到哪了?”
“该从雨泽兄身上取一字了。”
杜白忡哈哈笑着说道:“好好好,那我看就取一水字吧。我来起个头,嗯——石浅水潺湲,日落山照曜。”
众人叫好,紧接着便轮到了周平。
按照行酒令的规则,轮到谁,谁要作诗一首,若行不出,便自罚一杯。
周平并未着急作诗,而是冲着秦水寿问道:“请问这位公子尊称?我初来乍到,还真不知道咱的规则。”
秦水寿本来就不屑与周平同桌,冷哼一声:“就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杜白忡插嘴道:“周平啊,秦水寿可是吏部侍郎的公子,你的顶头上司朱县令见到他都要赔笑脸唷。”
周平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连说两句失敬,秦水寿极为受用。
紧接着,周平端起酒杯面向众人说道:“既然是吏部侍郎公子,我又是初来乍到,我提个难度,权当为今晚助兴,大家意下如何?”
有人问道:“什么难度?”
周平微微一笑,说道:“诗中不仅带水,还要将秦公子名字的意义暗含进去。”
众人皆惊。
在座的诸位公子,用现在的话说,要么是官二代,要么是高级知识分子,全是精英阶层,饱读诗书,可以说大齐朝的未来就在这些人的手里。
飞花令这种酒桌上的文字游戏,原本就是这些人的特权,普通百姓别说作诗了,写字都成问题。
可现在周平提出的新玩法,其难度相当于告诉这些对豪车美女早己麻木的贵圈子弟,你们也得分三六九等了,想要高人一头,就得按照我的规则来。
而这个规则却是一个他们从未瞧得起,一首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提出来的。
这些早己在舒适圈里过惯了纸醉金迷生活的公子哥们即便心中胆怯,表面上也得装得饶有兴趣,不然丢的可不光是自己的人,还是整个贵族阶级的脸面。
于是大家纷纷叫好。
周平先干为敬,将空酒杯放置在面前,捻起一根竹筷,轻轻敲打起来。
三声之后,诗来了。
“曳尾涂中宜闭气,浮身水上且伸头。”
众人微微发愣,一旁的秦水寿顿时按耐不住,抓住周平的衣领,恶狠狠地喊道:“你敢骂我!”
周平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问道:“秦公子这是何意?”
“你说我是王八!”
周平顿时露出一个只有秦水寿才能看到的,极尽讽刺之色的微笑。
“我说的不是你,我说的是……”
怒不可遏的秦水寿抬拳便打,众人惊呼。
可这一拳并未落在周平的脸上,而是被周平的手硬生生挡了下来。
周平是九品粹体巅峰的修为,拼力气,这些走儒道的书生哪里是对手。
秦水寿只觉得钻心得疼,骨头都要散架了,刚要用言出法随的法门,周平赶紧打断。
“哎呀呀,秦公子,你误会了,我说的可不是王八,在座的公子们给我见证啊。你们看,秦公子的名讳,一个水,一个寿,这水中最长寿的不正是乌龟吗?这乌龟自古便是祥瑞,西大瑞兽里的玄武不就是乌龟嘛,我这是夸你呢。”
众公子皆笑,只有秦水寿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
就在这时,楼上的金锣响了,众人转首,望向二楼,今晚的主角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