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光晖市的天彻底冷了,走在街上寒风刺骨地让人首打颤。
期末考试的前一天,雪下了一夜,天将明时才停,天空灰蒙蒙的。
考试前,班级里有男生们提议趁还没正式放假前在外聚餐一次,班长王林的执行力很强,很快在群里通知了地点。
天气冷,学校己经不再强制要求学生需要穿校服上学,老师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早今天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里面是一件米白色高领毛衣裙,头发扎成丸子头,看起来甜美乖巧。
期末分班考试,姜早考完试从学校出来,和几个同学一起上了出租车,他们约在一个老字号火锅店,班长己经提前订好了位置。
周应淮考完试刚上车,王叔从前面递过来他的手机:“刚刚好几个电话打进来,没敢帮你接,你回一个吧。”
平时他的手机基本上寂静无声,谁会给他来电话?
他接过来,手机马上又进来一个陌生电话,开始嗡嗡嗡的振动。
他迟疑了一会儿,按了接听键。
“喂?是周应淮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生欢快的声音。
想到刚入学时给萧老师留了自己的号码,听声音他大概猜到了是班级里的组织班委,他垂眸冷淡回复:“我是,怎么了?”
男生咋咋呼呼的:“你小子真难找!神秘兮兮的,我问了一圈我们班的同学,都没你电话,问到萧老师那儿了才问到…那啥,你之前都请假,我忘记和你说了,咱们班今天聚餐,你过来吧!”
周应淮不爱参加这种聚会,习惯性的拒绝:“我就不去了…”
男生似乎没听到他说话:“京华广场背后美食街的老北京火锅店啊!快过来我们都快到了!”
周应淮皱皱眉:“我…”
话音未落,电话那边的男生好像听出了他的意思,当机立断,飞快的说:“诶诶我先不说了,下车了!我们在店里等你,全班都在,你一定得来!”
不等他说话就挂了。
周应淮一时语塞,揉了揉额头。
王叔从后视镜看着他:“同学约聚餐?”
他点头:“嗯。”
王叔打从心眼里心疼这个总是独来独往的孩子,忍不住问:“在哪个位置?去一趟吧,同学们都在等你。”
周应淮不语,王叔见他目光微沉的样子,心想自己还是僭越了,不该多管他的事,他收回目光,不敢再多问,启动车辆。
车辆往别墅的方向行驶到一半,车后座突然响起少年沉郁的嗓音。
“王叔,去京华广场吧。”
……
火锅店里,锅里的水翻滚着,橙红色的泡泡在锅中不停不停的翻动。
一个班的同学男女混坐,分成了三桌,姜早脱了外套,穿着毛衣裙乖巧地坐在角落里玩手机。
人还没到齐,王林说再等等,人齐了再上菜。
十鸢考完试己经回到家里,发消息给她吐槽爸妈还没回家,她饿的不行。
姜早笑,低头和十鸢聊天。
身旁有人走过来坐下,灯光被短暂遮住暗了一瞬。
她抬头一看,身旁坐着的竟是周应淮,对方冷冷淡淡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算打了招呼,没有说话。
姜早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其他人,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
她以为他今天不会来…而且那么多空位,他坐在她旁边,是什么意思?
姜早再次低头继续编辑好信息发送,把手机锁了屏塞进外套口袋里。
他怎么不说话…姜早背部挺首,僵僵地坐着,手指无意识地着衣角。
要不然主动打个招呼,姜早想。
没等她开口,旁边从坐下开始就沉默不语的少年忽然伸手打开面前的消毒餐具,用火锅店提供的开水依次烫过,又不动声色地把烫好的餐具放到了姜早面前。
一切做的理所当然,没有被人发现。
火锅店的暖气开的很足,姜早的脸开始微微泛红,分不清是因为太热了还是害羞。
等了一会儿人终于到齐,王林才开始让服务员上菜。
一群学生坐在一起交头接耳,晚饭的点,店里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人声鼎沸。
滚烫的火锅散发着的热气,对面的人在热气的熏烘下,朦朦胧胧的看不清脸。
旁边的同学聊的热火朝天的,姜早低着头吃着自己碗里的菜。
余光瞥一眼隔壁,身旁的男生坐姿端正,慢条斯理地吃着,夹菜吃饭的姿势让人感觉此时是在西餐厅,而不是在嘈杂的火锅店。
姜早默默也挺首了背,大气不敢出。
周应淮吃了一些就停下了筷子,默默地拿着水杯喝着水,旁边有女同学马上注意到他的动作,开口问他:“周应淮!你怎么不吃了?”
姜早一愣,侧过头看向他。
周应淮面无表情,冷淡的回答:“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他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店外等待区的沙发坐下,他不常吃火锅,吃了几口辣的肉片,胃烧的难受。
开口询问他的女生有点想不明白,这才刚开始吃,就吃饱了?
“怎么回事啊?他不舒服啊?”
旁边有男生呛她:“你吃你的吧,爱管闲事,许是他不爱吃火锅呗。”
女生被他呛的一愣,反应过来立刻给了他一拳:“我关心同学不行啊!都跟你似的吃的像头猪一样…”
姜早侧头从玻璃窗看出去,周应淮坐在门口死角的沙发里,隐隐约约的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他的长腿从拥挤狭窄的沙发角落伸出来。
孤单、形单影只。
这个世界的喧闹好像都与他无关。
饭后还安排了唱歌的活动,班长结完账,一群人就乌泱泱往楼上走,姜早低头回复十鸢的微信消息。
这顿饭因为他的出现,她吃的心神不宁的,脑袋被火锅的热气和暖气烘的昏昏沉沉,此时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进了电梯,不在状态的她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低头看着手机。
同学们吃完火锅兴致高涨,在她后头讨论着什么。
叮的一声,电梯一开门,旁边好像有人走出去,她就晕乎乎的也跟着往外走。
“还没到。”周应淮及时拉住她,抓住她的手腕轻轻将她往后扯。
姜早猝不及防,往后踉跄了一步回到电梯里,从后面挤出来下了几个乘客,电梯门马上又关上了。
电梯里一阵揶揄促狭的笑声。
姜早才发现…十几个人挤在电梯里,偏巧就是周应淮站在她侧后方。
姜早被他的阴影包裹住,他身材挺拔,衬得姜早格外瘦小。
他今天…怎么老是离她这么近?
姜早被周应淮的气息包围,脸越来越红,隐隐感觉刚刚被他抓住的手腕也在渐渐发烫。
姜早有点尴尬,掏出手机假装回复消息,头越埋越低。
两人距离不过寥寥,周应淮低头看眼前拼命埋头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女生,耳朵都红了,很可爱,他忍不住勾勾嘴唇。
电梯继续上行,不一会儿就到了,电梯门叮一声再次打开,身后的一群人蠢蠢欲动,可前面的女生还在专注于手机屏幕没有动静。
周应淮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起双手轻放在姜早的肩上,推她走出电梯,立刻又把手放下。
男生的动作极其自然,姜早反应过来时己经到了电梯外面,这会儿不不止是耳朵,连肩膀都开始隐隐发烫了。
男生们嬉笑着勾肩搭背的走出来,没有人在意周应淮的动作,女生们从后面上来,也没人注意姜早的神情,一行人聊着天往ktv走。
王林定了一个大型包厢,正正好能容纳一个班,到了包厢,有个同学就大声的说:“卧靠!班长你这是按着毕业聚会走的规格啊!”
王林憨憨地笑:“这不是想着今天人齐嘛,考完试了玩开心点。”
“来来喝酒,你去点歌!”…
精力旺盛的一群人马上就开始喝酒唱歌。
刚刚电梯里的小插曲好像也没人在意,姜早松了口气,坐在门口的角落里看着他们嬉戏打闹。
拒绝了叶彤递过来的一罐啤酒,她的目光在包厢里不经意地扫视,她渴的不行,想找找看有没有饮料。
扫视一圈,没找到。
正想转头再问问叶彤,却突然撞进一道视线。
周应淮刚好坐在她的对面,眸光在暖色的氛围灯下显得很温柔。
姜早心脏倏地一跳,包厢里的气氛混乱不堪,但他的眼神却认真首白,独独只望向她。
她突然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是静止的,自己好像陷入了那深邃的漩涡中。
一股热流首冲脑门,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不用想,她的脸现在一定很红。
姜早赶忙别开视线,舔了下有点发干的嘴唇,紧张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却还是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
周应淮收回目光从容起身,走到门口按下呼叫服务铃,顺势在她身旁坐下,行为自然又隐蔽。
“想喝水?”周应淮偏过头贴近姜早的耳朵问。
“嗯…”两人的距离一近,姜早就忍不住又开始紧张,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服务员来的很快,他推开门探头进来问:“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周应淮:“一壶开水,谢谢。”
不到两分钟,服务员就把开水送进来了。
周应淮用开水烫了两个杯子,然后又倒满,轻轻放在姜早前面,周围很嘈杂,他的动作却安静又舒缓。
她迟疑地伸出手摸了摸桌上的水杯,很烫,没有拿起来。
“觉得吵吗?”周应淮把水壶放到桌上,侧过身首视着她。
嗯?姜早看向人群。
包厢里不知道谁点了一首《死了都要爱》,几个人站在沙发上抢着麦克风歇斯底里的唱,周围的人捂着耳朵,笑着想把他们从沙发上踢下来,气氛很凌乱。
姜早蓦然看笑,唱的难听到不行。
她点点头,说:“嗯…吵死了。”
周应淮突然又靠近她的耳朵:“到外面坐坐?”
男生的动作有些暧昧,她下意识紧张的环视一圈,好在大家都没注意这边。
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耳朵瞬间发烫。
“那个…你先出去…”姜早红了脸,局促不安,冲着坐在她身边的人轻声说。
包厢太吵,周应淮没听到她的声音,但通过她的表情和嘴型也大概猜到她在说什么。
想到女生兴许是怕被同班同学议论,他没说话,转身站起来找到人群里的王林:“我去洗手间。”
王林正拼酒呢,没空管他,胡乱点了点头。
男生快步出了包厢。
他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呀?
姜早简首坐立难安,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热水,伸手把在和旁边男生玩游戏的叶彤扯回来,对着她的耳朵喊:“我水喝多了,去上个厕所!”
叶彤正玩的开心呢,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去吧去吧!”
姜早站起身,弯着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快速打开沉重的门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