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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怎么样？那个博士？”微信的短讯是闺蜜唐晶晶发来的。
田蜜叹了口气回了几个字：“不怎么样。”
“为啥啊！我还以为你要结束单身了呢。说说看，不是网上聊得还可以吗？”
田蜜疲惫地靠在电脑椅上，思绪回到了2个小时前。
她坐在咖啡馆的雕花铁椅上，玻璃窗滤进来的阳光像筛过的金粉，细细洒在她新烫的卷发梢。第三杯蓝山早己凉透，杯沿印着半圈珊瑚色唇印，像枚褪了色的邮票。侍者过来添水时，水晶壶在午后斜阳里晃出虹彩，正映着门楣上铜铃的颤动——许天推门带进一阵穿堂风，惊散了浮尘里打旋的光粒子。
他走过来的姿态像是博物馆里挪动的青铜器，深灰色西装裹着微微佝偻的肩，袖口磨得起了毛边。田蜜望着他眼角叠起的皱纹，恍如看见姑母家那架老式留声机的唱片纹路，唱针划过时总要发出沙沙的杂音。
都说本人总比照片丑，但这个差距田蜜还是小小震惊了一下。她差点以为来的是本人的爹。
"田小姐久等。"他递来的手掌纹路里嵌着墨渍，指甲缝泛着实验室药水的青白。
咖啡杯里的旋涡转了三圈半，许天从牛津布公文包掏出体检报告，牛皮纸袋窸窣作响如同秋蝉振翅。"血常规、染色体筛查..."他推了推玳瑁眼镜，镜片后的眼珠像两颗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我们许家三代都是优等基因。"田蜜瞥见报告单边角卷着，隐约露出"活性"几个铅字，忽然想起昨夜读《红楼梦》时，贾政训斥宝玉的段落。
玻璃窗外有孩童牵着气球跑过，鲜红的球体撞在梧桐枝桠间，炸成纷纷扬扬的碎片。许天的声音忽远忽近："祖父参与过两弹工程……父亲在清北带博士生..."他的怀表链子随着手势晃动，在桌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田蜜数着咖啡杯底未化的方糖，想起幼儿园孩子们搭的积木塔——总在即将封顶时被炫耀的手势碰倒。
"田小姐对优生学怎么看？"许天忽然倾身向前，袖口散出防腐剂与旧书页混杂的气味。田蜜望着他领口磨白的衬衫纽扣，恍然看见实验室里泡着标本的玻璃罐，标签上的字迹被药水洇得模糊。窗棂外飘进一片梧桐叶，正落在体检报告"遗传病史"的空白栏上，像枚天然的印章。
她说起莫高窟壁画时，许天正在计算最佳生育年龄。钢笔尖在餐巾纸上划出函数曲线，他突然抬头："敦煌研究所去年发过我的论文。"田蜜望着他眉飞色舞的模样，想起父亲收藏的旧月份牌，美人的笑靥被虫蛀得斑斑点点。侍者来续杯时碰翻了糖罐，方糖滚到许天脚边，被他皮鞋碾成齑粉，发出细碎的叹息。
暮色漫进来时，许天掏出一沓泛黄的奖状复印件。田蜜望着玻璃窗上重叠的倒影——他的头顶悬着咖啡馆的仿古煤油灯，自己的影子正被暮光拉长，投在邻座情侣交握的手上。那对年轻人分享着同一块栗子蛋糕，奶油沾在姑娘鼻尖，男孩笑着用拇指替她揩去。
"许先生见过敦煌的月光吗？"田蜜忽然打断他的学术年表。许天怔了怔，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考察时住过研究院宿舍……倒是记得沙尘暴的声音像..."他的比喻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截断，铃声是《献给爱丽丝》的机械电子音。
田蜜起身时，珍珠手链勾住了蕾丝桌布。许天忙着收拾铺满桌面的证书，没看见那串珠子正簌簌滚落。吧台后的留声机突然唱起周璇的老歌，玻璃门开合间，她的剪影被夕阳镶上金边，宛如一尊即将熔化的蜡像。
街角面包房飘来新鲜出炉的香气，田蜜在橱窗前驻足。暖黄灯光里，法棍面包裂开焦褐的纹路，像极了许天展示过的脑部扫描图。她摸出手机，母亲的信息气泡不断弹出，在暮色里泛着幽蓝的光。
路过儿童公园时，秋千架上坐着穿红裙的小女孩，辫梢蝴蝶结在风里扑闪。田蜜忽然想起许天说的"优质基因组合"，轻笑出声。暮色中的梧桐叶簌簌落下，在她米色风衣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仿佛命运撒下的考卷，所有的选择题都还未填上答案。
田蜜回到家，打开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相亲网站的页面。许天的头像依然挂着，照片里的他比现实中年轻20岁，眼神里透着自信。她点开他微信，发现他最近更新了一条状态：“寻找成熟、优秀的伴侣，共度余生。”
她想起许天在咖啡馆里的话：“我有很多年轻女孩追求，但她们都不够成熟。我需要的是一个能理解我、支持我的伴侣。”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仿佛在炫耀自己的选择权。田蜜不禁冷笑，不置可否，却暗自腹诽：不过是个自恋的老男人，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的风流才子。男人都是专一的，永远只喜欢20岁的女人。不是不想，而是年轻时太挑剔，现在自己老了拿不下。她忽然觉得有点可怜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年轻时不努力，拖到现在，女人40豆腐渣，己经奔西了，在婚恋市场上的自己，就如临期食品，大打折扣。
她继续浏览许天的资料，发现他之前有过几段短暂的恋情，但都以失败告终。他在每段感情的描述中，总是强调对方的不足，仿佛自己从未有过错。田蜜想起他在咖啡馆里提到的一个女孩：“她太年轻，不懂得珍惜。我给了她很多机会，但她总是让我失望。”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仿佛在为自己辩解。
田蜜关掉电脑，走到窗前。夜色中的城市灯火辉煌，仿佛无数颗星星坠落人间。她想起许天在咖啡馆里展示的那些奖状和证书，仿佛在向世界证明自己的价值。她忽然明白，许天的自信不过是一种掩饰，掩盖他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她曾经想，毕竟许天的基因是不错的，哪怕是要一个优质基因也不亏。但是真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她实在是说服不了自己。
田蜜放下手机，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一片宁静。
第二天，田蜜去了图书馆。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洒在书页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她翻开一本张爱玲的小说，读着那些熟悉的文字，心中涌起一股温暖。她知道，自己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无数可能。
她合上书，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她招手。她微微一笑，心中充满了希望。她知道，自己不再需要别人的认可，也不再需要那些虚伪的自信。她只需要做自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田蜜站起身，走出图书馆。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她深吸一口气，心中一片宁静。如果他一首不出现，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至少比每天和一个木乃伊睡觉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