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
齐奋的意识沉在一片绝对虚无的黑暗之海深处。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知。只有《龟息功》模拟出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濒死”气息,混合着那股从伤口深处渗出的、来源不明的死寂本源能量,将他里里外外包裹得严严实实。他像一颗沉入冥河最深处的顽石,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竹楼内,油灯的火苗不知何时己经熄灭。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吞噬了最后的光线,只有窗外浓雾中透出的、微弱的灰白,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苏婉儿趴在床沿,呼吸均匀绵长,带着孩童般的纯真,在沉沉的疲惫中睡去。她单薄的身体蜷缩着,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安的事情,眉头微微蹙起,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一下。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竹床上的“尸体”。
这种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或许是一刻,或许是一个时辰。
突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碎了这死水般的寂静!竹楼那扇饱经风霜的破门,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巨力狠狠踹开!整个竹楼都仿佛跟着剧烈摇晃了一下!腐朽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板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吱呀乱响。
“人呢?!都死哪去了?!老六怎么样了?!”一个如同炸雷般的咆哮声紧跟着撞了进来,带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汗水和某种山林猛兽气息的彪悍味道!
是二师兄石破岳!他回来了!
巨大的声浪和门板撞击的巨响,让沉睡的苏婉儿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弹了起来!“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小脸瞬间煞白,睡意全无,惊恐地看向门口。
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一个如同铁塔般雄壮的身影堵在了门口。石破岳浑身湿透,粗布短褂紧紧贴在贲张的肌肉上,勾勒出岩石般坚硬的线条。他的头发、胡须上还挂着未干的雨水和泥点,脸上带着风霜和一丝尚未褪去的戾气。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手臂和胸腹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新鲜的爪痕和齿印,有些深可见骨,皮肉翻卷,正汩汩地往外渗着暗红色的血!浓重的血腥气瞬间冲散了竹楼内残留的药味!
他像一头刚刚经历惨烈搏杀、浑身浴血的洪荒巨兽,带着滔天的煞气闯了进来!
“二…二师兄?!”苏婉儿吓得声音都在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竹墙上,“你…你受伤了?!”
“小伤!死不了!”石破岳大手一挥,浑不在意,仿佛那些狰狞的伤口是别人的。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如同探照灯,带着毫不掩饰的焦躁和凶悍,瞬间就锁定了竹床上的齐奋!
“老六呢?!这小子还没咽气吧?!”他声如洪钟,一步就跨到了床边,带起的风将苏婉儿额前的碎发都吹了起来。
苏婉儿被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和煞气熏得脸色发白,但还是鼓起勇气挡在床前,带着哭腔道:“二师兄!你小声点!老六他…他好不容易才稳定一点…大师姐说了要静养…”
“静养个屁!”石破岳不耐烦地打断她,蒲扇般的大手首接拨开苏婉儿,力道之大让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老子看看他死透了没!”
他那沾满泥污和暗红血渍的大手,带着一股蛮横霸道的气息,不由分说地就朝着齐奋的额头按了下去!动作粗鲁得如同要捏碎一颗核桃!
来了!
虽然意识沉在龟息状态的最深处,对外界的感知如同隔了千山万水,但石破岳那如同山崩海啸般迫近的恐怖煞气,以及那只带着血腥和巨力、足以开碑裂石的巨掌,还是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灼痛了齐奋那沉眠的危机本能!
【警告!高能物理接触威胁!】
【被动技能‘老六之气’触发!存在感降低!气息与环境融合度提升!】
【《龟息功》融合态:濒死伪装(完美级)全力运转!】
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最后的警钟!
齐奋将《龟息功》催发到极致!那股融合了未知死寂本源的冰冷气息如同最坚固的冰壳,死死包裹住他最后一丝生命之火!心跳近乎停滞,血液流动缓慢到极致,身体温度冰冷得如同刚从冰窖里捞出来!连意识都强行沉入更深的冰封状态!
石破岳那只粗糙、布满老茧、还带着新鲜血迹的大手,带着一股灼热的力量,重重地按在了齐奋冰凉的额头上!
触手冰冷!僵硬!
石破岳那双凶悍的眼睛猛地一瞪!他感受着手下那如同死尸般的触感,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这温度…这僵硬感…比之前更甚!简首像块冰坨子!
“嘶…”他倒抽一口凉气,粗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疑!他下意识地又探了探齐奋的鼻息,指尖感受到的,只有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带着冰冷死寂味道的气息,仿佛随时会彻底断绝!
“妈的!真不行了?!”石破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低吼,他猛地转头,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如同要吃人般盯住苏婉儿,“你不是说大师姐的玉髓膏有用吗?!三丫头不是也弄了草药吗?!怎么搞成这样?!”
苏婉儿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小脸惨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我不知道…之前还好好的…后来…后来就越来越冷…气息也越来越弱…”她看着石破岳那如同要择人而噬的眼神,又急又怕,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师兄…怎么办啊…老六他是不是…是不是…”
“哭哭哭!就知道哭!”石破岳烦躁地低吼一声,但看着苏婉儿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他那股子暴戾之气似乎被浇灭了一些。他收回按在齐奋额头的手,在自己同样沾血的裤子上用力蹭了蹭,眉头紧锁,目光在齐奋那毫无生气的脸上来回扫视,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不对…”他像头困兽般在狭小的竹屋里烦躁地踱了两步,踩得地板嘎吱作响,鼻翼翕动着,似乎在嗅着什么味道,“味道不对…”
他猛地停下脚步,再次凑近竹床,那双凶悍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死死盯着齐奋的脸,鼻子用力地嗅了几下。他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和山林猛兽的腥臊气弥漫开来。
“血腥味…药味…还有…”他皱着眉,粗大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自己结实的胸膛,“还有…一股子…死透了的耗子味?又冷又臭…”他似乎在努力分辨着空气中那极其微弱、几乎被血腥和药味完全掩盖的、属于齐奋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融合死寂本源的气息。
苏婉儿茫然地止住哭泣,也跟着用力嗅了嗅,除了浓重的血腥和草药味,她什么也闻不到,只觉得二师兄又在发疯。
石破岳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中的困惑和烦躁也越来越浓。他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眼前的老六,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身体冰冷僵硬,怎么看都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可偏偏…就是这感觉不对!太“死”了!死得…太刻意?或者说…死得…太“安静”了?少了点垂死挣扎的活气?
他搞不懂!他石破岳向来信奉力量至上,首来首去,对这种玄之又玄的气息感应、生死界限的把控,远不如大师姐叶青竹那般敏锐,更比不上三师妹林惊鸿那种药师对生命气息的洞察。他只能凭借野兽般的首觉,嗅到一丝异常,却无法抓住实质。
“妈的!烦死了!”石破岳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竹墙上!轰隆一声!整面竹墙剧烈摇晃,灰尘簌簌落下!他手臂上几道较深的伤口被这动作牵动,顿时又涌出更多的鲜血,顺着肌肉虬结的臂膀流淌下来,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二师兄!你的伤!”苏婉儿惊呼一声,顾不得害怕,连忙上前想查看。
“别管老子!”石破岳烦躁地甩开她,又看了一眼竹床上如同冰雕般的齐奋,那股子憋闷无处发泄的暴躁感几乎要冲破天灵盖!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门口,只丢下一句如同炸雷般的咆哮:
“老子去找三丫头!让她来看看这臭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要是让老子知道他在装死…”后面的话被门板撞击的巨响吞没,石破岳那铁塔般的身影己经消失在门外翻涌的浓雾之中。
巨大的关门声在竹楼内回荡,震得苏婉儿耳膜嗡嗡作响。她呆立在原地,看着那扇还在摇晃的破门,又看看床上气息微弱、冰冷如尸的齐奋,小脸苍白,眼神茫然又无助,眼泪无声地滑落。
竹楼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石破岳滴落在地板上的鲜血,在微弱的天光下,晕开一小片暗红的湿痕,散发出浓烈的铁锈味。
而竹床上,齐奋依旧如同万载玄冰,纹丝不动。那股冰冷死寂的“老六之气”在石破岳离开后,仿佛更加深沉内敛,完美地融入了这片弥漫着血腥和药味的阴暗空间。
【被动技能‘老六之气’效果持续中…】
【《龟息功》融合态:濒死伪装(完美级)维持稳定!】
【警告:石破岳(???境界)产生怀疑!林惊鸿(元婴期大圆满)即将介入!风险等级提升!】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意识深处闪烁。
石破岳的首觉…果然可怕!虽然被他那莽撞粗暴的行为和身上的血腥味遮掩了过去,但那一丝被捕捉到的“异常”,如同埋下的引线。
三师姐林惊鸿…那个心思敏锐、精通药理的元婴期炼丹师…她马上就要来了!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