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川城的风暴愈演愈烈,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暗影魔宗”与各大势力的博弈上时,夜宸的身影,却出现在了百川城以南,一片名为“灰烬坡”的贫瘠之地。
这里曾是一片富饶的绿洲,但三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原因不明的瘟疫,席卷了此地。水源枯竭,土地沙化,十室九空,最终沦为了一片连妖兽都懒得踏足的死亡之地。
夜宸缓步走在龟裂的土地上,他的目的地,是灰烬坡中心,那座早己废弃的土地神庙。
戒指里,药尘子瑟瑟发抖。
“小子……不,主人,这地方邪门得很!老夫能感觉到,这里的因果线全都枯萎、断裂了,充满了不祥的衰败之气!我们快走吧!”
“不祥?”夜宸的嘴角,勾起一抹异样的弧度,“在我看来,这恰恰是世间最纯粹的东西。”
他要找的,不是什么秘宝,也不是什么传承。
而是一个人。
一个被他那张“追索倒霉蛋”的大网,捕捉到的、最特殊、最离奇的“异常点”。
夜宸推开早己腐朽的庙门,走了进去。
神庙之内,空空如也,神像早己倒塌,布满了蛛网。
只有一个小小的、瘦骨嶙峋的身影,正蜷缩在神像的基座后面,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穿着破烂不堪的布衣,浑身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却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恐惧、麻木与悲伤。
他就是“厄童子”。
在夜宸的“因果视界”里,这个孩子的身上,没有连接任何人的“善缘”或“恶缘”之线。
有的,只是一团浓郁到化不开的、如同黑洞般的**“灾厄”**。
这团“灾厄”如同一个领域,无时无刻不在向外辐射。它会自动扭曲周围的因果,让“好事”变成“坏事”,让“生机”走向“衰败”。
三年前,他随父母路过此地,此地便化为死域。
一个月前,一个路过的好心修士,看他可怜,给了他一个馒头。第二天,那位金丹期的修士,就在修炼时无故走火入-魔,半身不遂。
所有试图对他好的人,都会遭遇厄运。
所有靠近他的生灵,都会走向灭亡。
他就是“天弃之子”,一个被世界规则所排斥的、移动的天灾。
看到夜宸走进来,厄童子本能地向后缩了缩,眼中充满了恐惧,他用细弱蚊蝇的声音,颤抖着说:“你……你快走……不要靠近我……你会死的……”
他不想再害死任何一个“好人”了。
然而,夜宸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做出了一个让他毕生难忘的举动。
夜宸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在那张冰冷、布满灰尘的神像基座上,坐了下来。
他就坐在厄童子的身边,相距不过三尺。
一息,两息,三息……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突然倒塌的房梁,没有从天而降的惊雷,甚至连一丝不详的风,都没有刮起。
夜宸周身那层看不见的“因果薄膜”,如同一道绝对的屏障,将厄童子身上散发出的所有“灾厄”因果,都轻描淡写地隔绝、中和了。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免疫厄童子“被动光环”的人。
厄童子那双麻木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理解的、极度的震惊。
他……他为什么没事?
夜宸没有说话,只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壶清水,和一个还热乎着的肉包子,放在了他面前。
厄童子看着眼前的食物,却没有动,反而吓得向后退得更远了,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眼眶里涌出。
“不……不要给我东西……求求你……你快走吧……”他哭着哀求道,“你会倒霉的!你会死得很惨的!我不想再害人了……”
“我爹娘,就是因为给了我一口饭,第二天就被山匪杀了……那个给我馒头的叔叔,也瘫痪了……所有对我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泣不成声,仿佛在控诉着这个世界对他最残忍的诅咒。
夜宸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
然后,他才缓缓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语气,开口说道:
“你没有害任何人。”
厄童子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一座坚固的堤坝,不会因为一滴雨水的落下而崩塌。会崩塌的,是它本身就己有了裂痕。”
夜宸的声音,如同神祇的低语,敲打着厄童子那颗早己被绝望包裹的心。
“那个修士会走火入魔,是因为他的心境早己不稳;你的父母会遭遇山匪,是因为这世道本就险恶。”
“他们遭遇不幸,是他们自己的‘因’结出的‘果’,与你这滴‘雨水’,并无关系。”
“错的,不是你。”
夜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这个,无法容纳你的、肮脏不堪的世界。”
轰!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创世之光,瞬间劈开了厄童子心中所有的黑暗、自责与恐惧!
他呆呆地看着夜宸,忘记了哭泣,忘记了一切。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在骂他,唾弃他,恐惧他,视他为不祥的根源。
他是第一个。
第一个告诉他“你没有错”的人。
第一个,愿意坐在他身边,还递给他食物的人。
第一个,把他当成一个“正常人”来对待的人。
这份温柔,比任何神通,任何法宝,都更能击溃一个孩子的心防。
“你……你……”他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夜宸笑了笑,将那个肉包子,亲手递到了他的嘴边。
“吃吧。”
“从今天起,你不会再伤害到任何人。”
“因为,我会教你,如何让你降下的‘雨水’,不去冲垮堤坝,而是去……浇灌你想浇灌的田地。”
厄童子犹豫了许久,终于张开嘴,颤抖着,咬下了一小口。
温热的、带着肉香的滋味,在他口中蔓延。
这是他记事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他抬起头,看着夜宸那张苍白却带着温和笑意的脸,那双大大的眼睛里,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他放下了所有的防备与恐惧,用尽全身的力气,扑进了夜宸的怀里。
他没有说话。
只是像一只找到了归宿的幼兽,发出了压抑了无数年的、委屈的呜咽。
夜宸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他知道,这枚能让天道都为之忌惮的、最恐怖的“因果武器”,从这一刻起,己经彻底归他所有。
他看着神庙外那片荒芜的“灰烬坡”,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
他决定,送给玄天宗,一份大礼。
他低头,对怀里的厄童子,轻声说道:
“孩子,你喜欢下雨吗?”
“我们,让这里,重新下一场雨,好不好?”
“一场……只为玄天宗而下的,血色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