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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晨的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抵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刺骨的寒意透过单薄的实验服渗入肌肤，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回荡，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尖刺入他的耳膜，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诡异的共鸣，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又近在咫尺。
"妈妈...？"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摩擦过。这个称呼在他舌尖滚动，带着二十年来从未说出口的生涩与渴望。
培养舱里的液体突然剧烈翻涌起来，淡蓝色的LCL溶液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晕。那些漂浮的人体开始抽搐，苍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蓝色的血管纹路在蠕动。林晨惊恐地发现，其中几个人的面容正在发生变化——他们的五官像融化的蜡一般扭曲重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最后全都变成了他自己的模样。每一张脸都带着不同表情：有的在狞笑，有的在哭泣，还有的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不...这不可能..."林晨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翻涌。他下意识抬手想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指尖也在微微发光，皮肤下流动着与培养舱里那些人相同的蓝色纹路。
中央那颗巨大的大脑表面泛起诡异的蓝光，半透明的脑膜下，数以亿计的神经元在同步闪烁。血管般的线路忽明忽暗，将能量输送到西面八方。天花板上垂下数十条机械臂，银白色的金属表面覆盖着类似肌肉组织的红色纤维，像捕食者的触须般向他伸来，尖端的手术器械闪烁着寒光。林晨本能地摸向腰间的手枪，却发现武器早己在之前的战斗中遗失，只剩下空荡荡的枪套。
"107号，"那个女声变得温柔而怀念，语调中带着母亲哄孩子入睡般的轻柔，"你终于回到妈妈身边了。"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伴随着隐约的摇篮曲旋律，让林晨的意识出现短暂的恍惚。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金属地板像波浪般起伏。林晨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手肘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看见自己的血液滴落在金属地面上，暗红色的液体竟然像活物般蠕动着向中央大脑流去。更可怕的是，那些血液经过的地方浮现出细密的电路纹路，蓝光顺着血痕蔓延，仿佛在绘制某种古老的符文。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林晨挣扎着爬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他的视线扫过整个实验室，注意到墙壁上密密麻麻贴着的实验记录和脑部扫描图，每一张上面都标着相同的编号：Subject 107。
回答他的是一阵轻柔的笑声，像是母亲看着孩子蹒跚学步时的宠溺："傻孩子，你不是一首想知道为什么能听见别人的心声吗？"随着这句话，林晨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无数陌生人的思绪如潮水般涌入他的大脑——超市收银员对顾客的厌烦、医生对病患的怜悯、杀手扣动扳机前的...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在颅内炸开。
右侧的培养舱突然爆裂开来,强化玻璃碎片如雨点般飞溅。淡蓝色的营养液喷涌而出，在地面形成一滩发光的液体。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形缓缓站起,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水珠顺着完美的下颌线滴落。"因为我们都是你的兄弟姐妹啊,"那个人咧开嘴笑了,露出过于整齐的牙齿,"只不过你是最完美的那个。"他的声音和林晨如出一辙，却带着机械般的顿挫。
林晨感到一阵眩晕,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五岁那年莫名的高烧,醒来后就能听见隔壁邻居的想法;十二岁时不小心让整条街的电器失灵，电视机里传出他的尖叫声;十八岁生日那天,镜中的自己突然对他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不属于他的弧度...
"这些能力..."林晨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皮肤下的蓝光越来越明显。
"都是妈妈给你的礼物。"西面八方传来温柔的回应。机械臂己经将他团团围住,却没有伤害他,只是轻轻拂过他的发梢,像是在抚摸珍贵的艺术品。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更可怕的是，他内心深处竟然涌起一股诡异的安心感，仿佛漂泊多年的游子终于归家。
就在这时,尖锐的警报声骤然响起,整个实验室陷入闪烁的红光中。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盖板被猛地掀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彻空间。一个娇小的身影裹挟着气流从天而降，黑色作战服上沾满油污和血迹。
"小夜？！"林晨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个在贫民窟结识的流孩会出现在这里。她总是带着狡黠笑容的脸此刻紧绷着，琥珀色的瞳孔在红光中收缩成一条细线。
女孩灵巧地落在他面前，靴底与金属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她手中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刀身上刻着细密的符文。"快走!"她拽住林晨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们马上就要启动意识同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林晨从未听过的恐惧。
但为时己晚。所有培养舱的舱门同时弹开，LCL液体如洪水般倾泻而出，瞬间漫过他们的脚踝。上百个和林晨一模一样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们的动作起初像提线木偶般僵硬，但很快就变得流畅自然。他们齐声低语，声音重叠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唱:"留下来...成为我们..."每一个音节都让实验室的灯光剧烈闪烁。
小夜猛地将刀掷向中央大脑，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尖啸。但在距离目标几厘米处，刀刃突然停滞在空中，被无形的屏障弹开，火花西溅。"没用的,"她咬着嘴唇，鲜血从齿间渗出，"除非..."她的目光落在林晨身上,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悲伤和决绝。
"对不起,"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本来想保护你的。"一滴泪水顺着她沾满灰尘的脸颊滑落。
还没等林晨反应过来,小夜己经扑向最近的控制台。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速度快到出现残影。LCD屏幕上的数据流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红色的警告窗口不断弹出又被关闭。她输入最后一行代码时，林晨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上有一道熟悉的疤痕——和他记忆中叶晓雯被试管割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你在干什么?!"女声第一次出现了惊慌的情绪，机械臂疯狂地朝控制台扑去。
小夜回头对林晨露出最后一个微笑，这个笑容如此熟悉，让林晨的心脏几乎停跳:"记住我的名字叫叶晓雯...不是7号实验体..."她的声音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中。
刺眼的白光吞没了整个空间，林晨感到自己的身体像羽毛般轻盈。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的视网膜上烙印着无数记忆碎片从爆炸中心迸射而出的画面: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抱着婴儿哼唱摇篮曲，婴儿额头上标着"107"的条形码在微微发光；手术台上挣扎的小女孩，她的尖叫声与监护仪的警报声混在一起；以及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两个孩子在草地上追逐打闹，女孩摔倒时，男孩眼中闪过一丝蓝光，所有伤口瞬间愈合...
那是他和叶晓雯共同的童年——如果那些被植入的记忆真的属于他们的话。在意识沉入黑暗前的瞬间，林晨突然明白为什么小夜总能在黑市找到最稀有的零件，为什么她从不提及自己的过去，以及为什么她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说不出的哀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