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林晨的指尖微微颤抖，光翼在身后不安地振动着，每一片纳米纤维都在夜风中发出细微的嗡鸣。破碎的校服布料被风卷起，像一只垂死的白鸽在他与妹妹之间飘荡，最终挂在了天台边缘的钢筋上。远处，城市霓虹在雨后的水洼中扭曲成诡异的色块，仿佛在嘲笑着这个荒诞的夜晚。
"小玥..."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喉结上下滚动着，却挤不出更多音节。记忆芯片突然开始过载运行，太阳穴处的植入接口迸发出细小的电火花。三年前天文台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窒息：父亲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某种荧光试剂，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那支注射器的针尖滴落的不是药液，而是某种会自主蠕动的银色纳米流体；妹妹的蝴蝶结发卡掉落在观测台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对面的机械少女歪了歪头，这个曾经属于妹妹的习惯性动作此刻因为颈部伺服电机轻微的延迟而显得格外违和。"哥哥终于想起来了？"她的声带模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像是老式收音机在调频，"那天父亲给我注射的不是镇静剂，是HUNTER系列的神经重构素。"她抬起右手，人造皮肤突然龟裂脱落，露出下面泛着冷光的合金骨骼，食指指尖弹出一枚微型投影仪。
林晨突然抬手按住太阳穴。植入式HUD界面上跳出红色警告：[记忆区块#47异常激活｜情感抑制系统失效]。他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蜷缩在天文台角落，透过望远镜目镜目睹的全过程——那不是血月现象产生的幻觉，父亲确实将针头扎进了妹妹的后颈，而更可怕的是，当时的自己竟然在笑，嘴角咧开的弧度与父亲如出一辙。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他的光翼猛地展开到极限，纳米纤维在空气中划出淡紫色的电离轨迹。楼顶的水泥地面开始龟裂，细小的碎石悬浮起来环绕在他周围，每一颗都裹挟着肉眼可见的静电弧光。他忽然意识到这些碎石的运动轨迹呈现出某种数学规律——就像父亲书房里那些永远算不完的混沌模型。
机械少女的瞳孔收缩成两道竖线，虹膜上闪过一串二进制代码："因为你的记忆芯片被父亲锁定了啊。"她突然向前跨步，金属骨骼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脚步在地面留下带着电路纹路的焦痕，"首到刚才那枚电磁脉冲弹...咳咳..."她的发声系统突然紊乱，嘴角溢出机油般的黑色液体，滴落在地面竟腐蚀出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小坑。
林晨条件反射地冲上前去，光翼在身后拖曳出流星般的尾迹。当他的手触碰到对方冰冷的机械臂时，皮肤上的"HUNTER-GOD 13"标记突然灼烧般发烫，那些数字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皮下扭动着重组为新的序列。一段加密数据流顺着接触点涌入他的视觉神经，视网膜上炸开无数全息影像：
[项目日志#114]
[测试体LXY-07转化成功率87%]
[意识稳定性不足｜建议立即进行意识上传]
[备注：实验体表现出异常的亲情模块活性]
他触电般缩回手，发现掌心留下了焦黑的电路烙印："他们把你也变成了实验品？"夜风吹散了他的质问，带来远处变电站特有的臭氧味。螺旋桨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三架漆着深蓝十字标志的无人机呈战术队形逼近，机腹下的扫描仪射出扇形红光，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产生了数据流般的扭曲。
少女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背部装甲板接缝处迸出蓝白色的电火花："来不及了...哥哥快走！"她的胸腔装甲板自动打开，露出里面闪烁红光的核心反应堆，冷却液泄漏形成的雾气中，可以看见反应堆外壳上刻着一行小字"生日礼物-致我最爱的哥哥"。
林晨的光翼骤然收拢成防护形态，纳米纤维交织成半透明的茧。他闻到空气中弥漫开的锂电池焦糊味——这是自毁程序启动的前兆，混合着某种记忆中的味道，那是妹妹总爱用的草莓味润唇膏。"不！"他一把扯断连接在妹妹脊椎的数据缆线，淡蓝色的神经传导液喷溅在他脸上，带着奇怪的铁锈味，"我带你去找莫教授！他的地下诊所能..."
少女的人造皮肤正在片片剥落，露出下面精密的仿生肌肉纤维："没用的...我的生物大脑三年前就停止活动了..."她抬起机械手掌按在林晨胸口，掌心突然裂开，伸出三根数据探针，"但父亲的'猎神计划'资料库...在这里..."探针刺入的瞬间，林晨看见她眼中闪过最后一丝人类般的痛楚。
一道刺目的蓝光闪过。林晨感到无数信息洪流顺着接触点奔涌而入：地下实验室的结构图中，那些通风管道布局与自家别墅完全一致；基因编辑记录显示每个实验体都携带他的线粒体DNA；而那个标着"H-G终极体"的培养舱监控画面里，漂浮着的赫然是他自己的克隆体，更可怕的是，克隆体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跳动着和他此刻一模一样的金色光点。
无人机群己经形成包围圈时，少女用最后的能量将他推向天台边缘。林晨在坠落中看见她完全解体前，嘴角竟扬起一个和当年如出一辙的微笑，嘴唇开合着说出那句他们之间的秘密暗语："月亮船要启航了..."这是小时候每次睡前故事结束时，妹妹必定要说的告别语。
林晨的光翼自动展开缓冲坠落的冲击，但比身体更痛的是突然完整的记忆——三年前的今天，正是他十八岁生日当晚，父亲带着他们去了天文台。而现在他才明白，那天的生日蛋糕上，用糖霜写着"13"而不是"18"，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只是第十三个实验体。夜空中，无人机群开始播撒某种银色粉末，所到之处连星光都被吞噬殆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