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在大宋种大棚
## 第一章 毕业论文与蔫黄麦苗的致命邂逅
刘小瓜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答辩导师那张因惊恐而扭曲的脸。他手中捏着的激光笔还戳在PPT最后一页——“籼粳杂交稻氮肥高效利用模型构建”几个宋体大字下方,一道刺眼的电弧正从老旧的投影仪插座上蛇行而出,精准地吻上了他汗湿的掌心。
电流的灼痛感仿佛还残留在神经末梢,鼻腔里却猛地灌进一股浓烈的混合气味:陈年稻草腐烂的甜腥、牲畜粪便的酸腐、还有泥土被烈日炙烤后蒸腾出的尘土味。他猛地睁开眼。
茅草铺成的屋顶低矮得几乎压到鼻尖,几缕倔强的阳光从缝隙里刺进来,在浮尘中投下晃眼的光柱。身下是硬得硌骨头的土炕,盖着的薄被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
“我……靠?” 刘小瓜撑着酸软的身体坐起来,喉咙干得冒烟。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破木门,刺目的阳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
门外,是一幅让他这个农学博士心脏骤停的画面。
几块歪歪扭扭的田垄,勉强拼凑出几分农田的模样。本该是绿意盎然的麦苗,此刻稀稀拉拉地趴在地里,叶片蔫黄卷曲,活像一群被烈日烤干了精气神的老弱病残。远处,一个穿着灰褐色短褐、满脸沟壑的老农,正颤巍巍地将一大块黑乎乎、边缘甚至长着可疑白毛的东西,“噗通”一声扔进猪圈。
“住手——!!!” 刘小瓜的惨叫脱口而出,比被电击时还要凄厉。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老农被他吓得一个哆嗦,手里剩下的半块黑饼差点掉进泥里。浑浊的老眼茫然地看着这个穿着古怪破烂中衣(刘小瓜穿越时的T恤牛仔裤在村民眼里奇装异服,被强行扒下换了身破旧麻布衣)、头发短得像刚还俗和尚的年轻人。
刘小瓜指着猪圈里正欢快拱食那块黑饼的肥猪,手指都在哆嗦:“那…那是豆饼?发霉的豆饼?!”
老农茫然点头:“是啊,秀才公。前年榨油剩的,味儿是冲了点,可猪爱吃,吃了长膘哩。”
“长膘?!” 刘小瓜痛心疾首,感觉自己的专业信仰正在被按在地上摩擦,“这上面长的毛是霉菌!是黄曲霉!剧毒!猪吃了轻则拉稀,重则要命!就算猪命硬,这豆饼里的氮元素——就是肥力!肥力懂吗?被这霉菌一霍霍,全糟蹋了!暴殄天物啊!”
他一口气吼完,对上老农更加茫然甚至有点看傻子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又蹦出了一堆“天书”。
“肥……肥力?” 老农咂摸着这个词,眼神瞟向猪圈,“猪粪不是更肥?”
刘小瓜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最和蔼可亲(实则咬牙切齿)的笑容,指了指猪圈里那块发霉豆饼,又指了指远处那片蔫黄的麦田:“老伯,这个,坏东西,猪吃了不好。这个,好东西,”他指着豆饼,“弄干净,埋土里,麦子吃了,能长高,变绿,多结穗子!明白?”
老农浑浊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嘟囔着:“埋土里?那多糟践…不如喂猪…” 他摇摇头,背着手,慢悠悠地踱开了,留下刘小瓜独自在猪圈旁风中凌乱。
他正对着那片“地中海”般的麦田运气,一个穿着体面些绸布衫、肚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精壮汉子走了过来。正是本地的里正,朱大户。
朱大户皱着眉头,蹲在地头,粗糙的手指捻起一片枯黄的麦叶,嘬了嘬牙花子,发出“啧”的一声长叹:“唉,这苗子,返青忒慢!眼瞅着别村都绿油油了,咱这地里的祖宗们还跟没睡醒似的。刘秀才,你读书多,见识广,给断断,这是犯了哪路太岁了?”
刘小瓜看着那明显是灌水过深、根系发育不良导致的返青迟缓,职业病瞬间发作。他一个箭步冲到田埂旁相对干燥的土墙边,从怀里(其实是穿越时口袋里唯一幸存的一小截)摸出根炭笔,唰唰唰就在墙上狂书:
“**控水旱育!核心要点:返青期适度水分胁迫!抑制主根纵向徒长,刺激潜伏分蘖节根原基分化!移栽后水分充足,爆发式生根,迅速构建高效吸收网络!**”
他写得龙飞凤舞,激情澎湃,仿佛又回到了答辩现场。写完猛地转身,准备迎接里正恍然大悟的赞叹。
然后,他看到了三张彻底懵圈的脸。
朱大户张着嘴,看看墙上那些鬼画符般的炭笔字(繁体字刘小瓜写得歪歪扭扭,术语更是天书),又看看一脸期待(且理所当然)的刘小瓜,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终于憋出一句:
“刘…刘秀才,咱都是粗人,您…您能说点咱听得懂的…人话吗?”
刘小瓜:“……”
一股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他默默走上前,用袖子狠狠擦掉墙上那一串农学圣典,只留下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少!浇!**”
朱大户盯着那俩字,眉头拧成了疙瘩:“少浇?这…天这么旱…”
“听我的!” 刘小瓜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科学权威”气势,“按我说的做,三个月后,我让你田里的麦子比别村高一头!做不到,我刘小瓜给你当长工!”
也许是刘小瓜眼中的狂热(和破釜沉舟)震住了朱大户,他犹豫片刻,一咬牙,对身后汉子挥手:“听秀才的!传下去,这几块返青慢的田,把水口都给我堵上!少浇!”
看着汉子们跑去执行命令,刘小瓜稍稍松了口气,但更大的焦虑随之而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靠原始的耕作方式和这点薄田,想翻天覆地?做梦!他需要良种!需要跨越时代的良种!
他摸遍了全身,除了那身破麻衣,只剩下一件东西——一件大红色、绣着俗气鸳鸯图案的绸布嫁衣。这是原主这个穷酸秀才准备娶媳妇的唯一家当,被他藏在炕洞里,逃过了被“充公”换衣的命运。
看着这身鲜红刺眼的嫁衣,刘小瓜一咬牙,一跺脚。
“对不住了,素未谋面的媳妇儿!为了大宋人民的饭碗,为了我的毕业论文数据(虽然是穿越版的),牺牲一下吧!”
汴京城,东角楼巷子深处,一间不起眼的杂货铺后堂。
昏暗的油灯下,铺主“胡商阿里”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狂热、穿着寒酸却捧着一件崭新红嫁衣的年轻人,山羊胡子抖了抖。
“客官,您确定要用这上好的苏绸嫁衣,换…换种子?” 阿里操着生硬的官话,绿豆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确定!非常确定!” 刘小瓜斩钉截铁,眼睛死死盯着阿里身后货架上那些贴着奇怪标签的陶罐,“我要最好的稻种!能抗病、穗大、粒重、出米率高的!有没有…嗯…比如‘超优千号’?”
阿里茫然地眨眨眼:“超…油…千耗?哦哦!”他一拍脑袋,露出恍然又神秘的微笑,“明白了!客官是要‘西边昆仑神山’传来的仙种?有的有的!‘超级优等,千粒之号’!正宗的昆仑山仙稻!保证穗子比小孩胳膊粗!”
刘小瓜心里咯噔一下,这名字…山寨味也太浓了吧?但看着阿里信誓旦旦的样子,又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咬牙道:“就它了!多少钱?”
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刘小瓜用尽前世刷淘宝练就的口才),那件寄托着原主终身幸福的嫁衣,最终换来了一个沉甸甸、散发着土腥味的麻布小口袋,里面据说装着“昆仑仙稻”的种子。阿里还神秘兮兮地塞给他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木盒:“买仙种,送圣火!来自遥远西域的‘情热之火’,保证让您的生活…嘿嘿,红红火火!”
刘小瓜急着回去试种,也没细看,随手把小木盒塞进怀里,抱着宝贝种子口袋,雇了辆最便宜的驴车,心急火燎地往城外赶。
驴车吱吱呀呀,摇晃在颠簸的土路上。怀里的种子口袋散发着泥土和生命的气息,让刘小瓜暂时忘却了失去“媳妇”的悲伤(?),满脑子都是金灿灿的稻浪。他忍不住掏出那个油纸包的小木盒,想看看阿里送的“添头”是什么。
揭开油纸,打开简陋的木盒盖子。
一股刺鼻的、类似臭鸡蛋混合着硝石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
盒子里,整整齐齐排列着十几根细长的小木棍。木棍的一头,沾着些暗红色的、看起来有些潮湿的粉末状物质。
“这啥玩意儿?” 刘小瓜捏起一根,凑到眼前仔细看。那暗红色粉末在阳光下,似乎隐隐透着一丝诡异的金属光泽。“硫磺?磷?这颜色…赤磷?!” 他农学博士的化学基础瞬间报警!
就在这时,驴车猛地碾过一个大坑!
剧烈的颠簸!
刘小瓜手一抖,那根小木棍脱手飞出,打着旋儿,不偏不倚,棍头沾着赤磷的那一端,“嗤啦”一声,擦过了车辕上固定货物的一块粗糙生铁片!
一点刺眼的白光骤然亮起!
紧接着,是“噗”的一声轻响!
一小团金红色、散发着硫磺恶臭的火苗,凭空出现,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麻布种子口袋!
“我——艹!!!”
刘小瓜的尖叫撕破了乡村午后的宁静。
火苗如同贪婪的恶魔,瞬间就吞噬了干燥的麻布口袋,点燃了车上的干草!拉车的瘦驴被屁股后面突然爆发的火光和热浪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鸣:“儿啊——呃昂!!!”
受惊的驴子彻底疯了!它猛地扬起前蹄,挣脱了缰绳,拖着熊熊燃烧、火星西溅的车架子,如同一个失控的烈焰战车,沿着土路疯狂地冲向前方不远处一个正蹲在田埂边抽烟歇脚的村民!
那村民刚把旱烟锅子凑到嘴边,猛一抬头,只见一头浑身冒火、眼珠子通红、嘶鸣着如同地狱恶兽的驴子,拖着一车烈火,排山倒海般朝他碾来!
“妈呀——!!!” 村民的惨叫比驴叫还惨烈十倍!他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旁边水沟里扑,手中的旱烟杆子带着一簇火星,脱手飞出。
那火星,飘飘荡荡,在干燥的春风里打了个旋儿,精准地落向了路边一片去年遗留的、厚厚枯黄的茅草丛。
“轰——!”
仿佛被点燃的火药桶!干燥的茅草瞬间爆燃!火舌腾空而起,贪婪地卷向路旁的几棵小树和更远处的草垛!
浓烟滚滚,烈焰冲天!
那头燃烧的疯驴拖着火车的残骸,在田野间横冲首撞,点燃了更多干燥的作物秸秆和荒草。
“天火!是天火啊!”
“神罚!是神罚降临了!”
“快跑啊!火神爷爷发怒啦!”
远处田地里劳作的村民们被这末日般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哭爹喊娘,丢下锄头西散奔逃。
刘小瓜在驴车起火的第一时间就狼狈地跳了车,摔在路边的土沟里,啃了一嘴泥。他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看着眼前一片迅速蔓延的火海,看着那头在火焰中狂奔嘶鸣最终轰然倒下的“火驴”,看着那冲天而起的浓烟烈火,还有远处村民惊恐的哭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被火燎出几个破洞的双手,又摸了摸怀里——那个装着“情热之火”的空木盒硌得他生疼。
一股混合着绝望、荒诞和黑色幽默的悲愤,猛地冲上刘小瓜的脑门。
“我的种子啊——!!!” 他仰天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哀嚎,声音在噼啪作响的烈火背景音中显得格外凄厉,“哪个天杀的王八蛋把赤磷当情趣卖的啊?!老子要种地!不是要放火烧山啊啊啊——!!!”
烈焰熊熊,映红了他扭曲的脸庞,也映红了半个北宋乡村的午后晴空。浓烟升腾,仿佛一个巨大的、荒诞无比的惊叹号,烙印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他的大宋种田梦,伴随着嫁衣化成的稻种灰烬和这头“天降火驴”,以一种极其炸裂的方式,轰然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