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像无数根钢针扎进耳朵,红光疯狂闪烁。拍卖厅彻底乱了套。尖叫,推搡,桌椅翻倒。穿着华服的宾客们像受惊的羊群,涌向唯一的出口。
裴之衡被混乱的人流裹挟着,腰伤剧痛,冷汗浸透衬衫。他死死按住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穿透混乱,锁定库房门口。那个诡异的金属箱子还在震,幽蓝和血红的光交替闪烁,像恶魔的眼睛。张队长被几个安保死死按在地上,暴怒挣扎。够了!最后几张照片拍到了!他猛地收回目光。
“赵哥!孙一勺!”裴之衡对着耳麦嘶吼,声音淹没在噪音里。
赵铁柱像头蛮牛,撞开挡路的人,首扑拍卖厅侧后方的小门。门虚掩着,孙一勺那干瘦身影刚闪进去。赵铁柱一脚踹开门,紧追进去!
裴之衡咬牙逆着人流,艰难地朝小门挪动。警报声、尖叫声、安保的呵斥声混成一锅粥。他脑子嗡嗡响,林笑笑那句带着哭腔的“吴锋信号消失了”反复回响。
停车场!吴锋出事了!
好不容易挤到小门边,裴之衡闪身进去,反手关上门。嘈杂瞬间被隔绝大半。眼前是一条狭窄的、灯光昏暗的员工通道,弥漫着清洁剂和食物残渣的混合气味。
通道前方十几米,赵铁柱高大的背影堵在另一扇门前。门开着,里面像是个小型休息室或储藏间。孙一勺瘫坐在墙角一堆废弃的桌布上,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筛糠。赵铁柱蹲在他面前,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捏着孙一勺一只手腕,眼神冰冷。
“说!那石头!周子豪怎么死的?地下三层藏了什么?!”赵铁柱的声音压得极低,像闷雷滚过。
“我……我不知道……饶命啊……”孙一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语无伦次。
“砰!”赵铁柱另一只手猛地砸在孙一勺脑袋旁边的墙壁上!水泥灰簌簌落下!孙一勺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尿裤子。
“最后一次。”赵铁柱的声音带着死亡的寒意,捏着手腕的手又加了几分力。
“啊!疼疼疼!我说!我说!”孙一勺杀猪般惨叫起来,“那……那石头!是周少……周少从‘珍品馆’里……弄出来的!他说是新到的……‘彼岸花’的伴生矿!稀罕!非要拿走养他的玫瑰!我……我哪敢拦啊!”
彼岸花!伴生矿?!裴之衡心头巨震!周子豪果然是从这里弄到的源头!
“那石头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动?!”裴之衡一步上前,厉声追问。
“不……不知道啊!”孙一勺惊恐地摇头,“以前……以前它不这样!就……就是块看着邪门的石头!是周少死了……尸体拉走那天……它……它就开始‘活’了!放在库房里……隔三差五就嗡嗡响……光乱闪!吓死人了!张队长……张队长非说是我捣鬼……要弄死我啊!”他哭嚎着,眼神充满了恐惧。
“地下三层!”裴之衡揪住他衣领,“圣心在下面搞什么?!‘彼岸花’实验室是不是在那?!”
“地下三层?!”孙一勺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最恐怖的东西,疯狂摇头,“进……进不去!那地方……只有周总和……和他主子的人能进!我们这种……靠近门口都……都不行!听说……听说里面……有……有吃人的东西!真的!我没骗你们!”他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吃人的东西?裴之衡和赵铁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圣心的巢穴,比想象的更凶险。
“吴锋呢?”裴之衡话锋一转,死死盯着孙一勺,“刚才停车场警报!吴锋是不是来过?!你看见没有?!”
“吴……吴锋?!”孙一勺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更加惊恐,“他……他刚才……是……是来过!拎着个破包……说是送东西……我……我让他放库房门口就走了!没……没进去啊!停车场……停车场警报……不关我的事啊!”
就在这时——
“裴哥!赵哥!快撤!安保在清场!往员工区这边来了!”林笑笑急促的声音在耳麦里炸响,带着强烈的干扰杂音,“猛哥说停车场入口被堵死了!他绕到后山了!你们……你们快从员工通道后门出来!位置发你们了!”
没时间了!
“走!”赵铁柱一把提起的孙一勺,像拎小鸡一样。
“别……别丢下我!带我走!周正豪……周正豪和圣心会杀了我的!”孙一勺绝望地哀嚎,死死抓住赵铁柱的胳膊。
“闭嘴!”赵铁柱低喝一声,拖着他朝通道深处跑去。裴之衡紧随其后,强忍着腰伤奔跑。
通道七拐八绕,弥漫着油烟和垃圾的臭味。警报声透过墙壁传来,闷闷的。后面隐约传来安保的呼喝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终于看到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上面挂着“紧急出口”的牌子。赵铁柱一脚踹开!外面是兰亭苑后厨堆放垃圾的小巷,恶臭扑鼻。
冰冷的夜风灌进来。一辆没有开灯的破旧面包车幽灵般从巷子口冲过来,一个急刹停在门口!驾驶座上正是王猛!
“快上车!”王猛压低嗓子吼道。
赵铁柱先把孙一勺粗暴地塞进后座,裴之衡紧跟着钻进去。赵铁柱最后上车,“砰”地拉上车门。
“坐稳!”王猛一脚油门,面包车像离弦的箭,猛地蹿出恶臭的小巷,冲进外面黑暗的山路!
车子在山路上颠簸疾驰,将灯火辉煌却又危机西伏的兰亭苑甩在身后。车内弥漫着垃圾的臭味和孙一勺身上那股廉价香水和汗臭混合的味道。
“吴锋呢?找到没有?”裴之衡喘着粗气,第一句话就问。
王猛一边紧张地盯着后视镜,一边摇头,脸色难看:“没有!停车场那边乱成一锅粥!保安到处抓人!我绕到后门,只看到那辆‘借’来的SUV还停着,车门开着,吴锋的破工具包掉在车旁边……人……人不见了!一点痕迹都没有!操!”
不见了……裴之衡的心沉到谷底。是圣心的“清道夫”出手了?还是……他看向旁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孙一勺。
“孙一勺!”裴之衡声音冰冷,“吴锋来送货,除了你,还有谁见过他?停车场警报怎么回事?!”
“我……我真不知道啊!”孙一勺哭丧着脸,“我就……就在库房门口接了他递过来的包……连话都没说两句!他放下包就走了!停车场警报……那是……那是B区……离得老远呢!跟我没关系啊!”
裴之衡盯着他惊恐的眼睛,不像撒谎。吴锋的失踪,透着诡异。
“裴哥!”林笑笑的声音再次从耳麦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丝兴奋,“你们……你们出来了吗?太好了!我……我定位到你们了!还有……还有照片!裴哥!你拍到的石头照片,我收到同步了!太……太清楚了!那个缺口!那个纹路!”
裴之衡精神一振!总算有个好消息!“立刻!发给夜莺!一张不留!”
“明白!正在发!”林笑笑那边传来键盘敲击声。
几秒钟后,裴之衡口袋里的加密手机震动了一下。夜莺的头像闪烁:
> **【照片收到。不错。钥匙和锁孔的‘纹路’都对上了。合作愉快(笑)。友情附赠:那个会‘叫’的石头,叫‘蜂巢之心’,是激活‘蜂巢’核心的钥匙碎片之一。周子豪手里的金属片,是另一块碎片。凑齐碎片,才能找到真正的‘蜂巢’。而‘蜂巢’……就在周家那个玫瑰温室的下面。十五年前那块地,可不是白抢的。】——夜莺**
蜂巢之心?钥匙碎片?周家温室下面?!
裴之衡瞳孔骤缩!所有线索瞬间串成一条线!周正豪强占那块地,就是为了掩盖地下的“蜂巢”!周子豪从兰亭苑弄走“彼岸花”的伴生矿“蜂巢之心”,结果引发了异变!圣心回收了“蜂巢之心”,却留下了开启“蜂巢”的线索!
“周家……温室……”裴之衡喃喃自语,眼中寒光爆射!源头在那里!唤醒晚晴的关键线索,就在那里!
“呃……呃呃……”
突然,旁边传来一阵痛苦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裴之衡猛地扭头!只见缩在座椅角落的孙一勺,身体正剧烈地抽搐着!他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脸色迅速由白转青,嘴巴大张着,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老东西!你怎么了?!”开车的王猛从后视镜看到,吓了一跳。
“孙一勺!”裴之衡一把抓住他肩膀。孙一勺的身体像触电般剧烈痉挛,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
“他……他中毒了!”赵铁柱沉声道,迅速检查孙一勺的脖颈和的皮肤。在孙一勺后颈衣领下方,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红色针眼,正迅速发黑!
是毒针!什么时候?!
“嗬……嗬……”孙一勺喉咙里挤出最后一点声音,涣散的目光死死盯着裴之衡,沾着口水和血沫的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力气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地……下……B……3……有……有……眼……睛……”
话音未落,他身体猛地一挺,随即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下去,彻底没了声息。眼睛依旧圆瞪着,残留着无边的恐惧。
死了!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面包车引擎的轰鸣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孙一勺死了!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被灭口了!圣心的人……一首盯着!B3……有眼睛?是监控?还是……别的什么?
裴之衡看着孙一勺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头顶。圣心的手段,狠辣如斯!
“操!”王猛骂了一句,猛打方向盘,车子拐进一条更黑的小路。
“处理掉。”赵铁柱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他扯过旁边一堆废弃的帆布,盖在孙一勺的尸体上。
裴之衡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腰间的剧痛更加清晰。吴锋失踪,孙一勺被灭口,线索指向危机西伏的周家温室和更恐怖的兰亭苑B3……前路凶险莫测。
但孙一勺最后那句话,像幽灵般在他耳边回荡:
地下……B3……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