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朔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敲打着公主府雕花的琉璃窗。殿内暖意熏人,金兽香炉吐着袅袅青烟,昂贵的沉水香却无法压下安乐公主周身散发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寒意。
她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上,指尖捏着一份薄薄的密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张平日里顾盼生辉、雍容华贵的脸,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细长的凤眸里翻涌着被触犯威严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
“好,好得很!”安乐公主的声音如同冰凌刮过琉璃,冰冷刺骨。她猛地将密报掷于脚下铺设的波斯地毯上,上好的云锦纸张瞬间被揉皱。
侍立两侧的宫人噤若寒蝉,深深垂首,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密报的内容清晰得如同淬毒的匕首:
货物脱困:苏家那批被层层关卡封锁、本该在风雪中腐烂的丝绸,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京城最大的几家绸缎庄,甚至打上了“新贡”的标签,引得贵妇争相抢购!苏听雪不仅破了她的封锁,还借此狠狠赚了一笔,更在京城商圈打响了名头。这无异于当众扇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查案深入: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裴夜寒那个不知死活的少卿,竟然追查泄题案查到了公主府内库!虽然线索暂时还只是指向几个外围经手的低阶管事,但那账页残片就像一根引线,随时可能烧到她的核心!而且,他竟还在深挖那个关键掮客“胡三”的下落,试图撬开他的嘴!
“一个卑贱商女,仗着几分小聪明,就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还有裴夜寒……”安乐公主念及这个名字,眼中杀机更盛,“区区一个大理寺少卿,也敢把爪子伸进本宫的府邸?当真以为本宫动不得他?”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香炉里炭火轻微的噼啪声。
须臾,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公主殿下,宋公子到了。”
“让他进来!”安乐公主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胸腔翻腾的怒火,但眉宇间的戾气丝毫未减。
宋世钊快步而入,脸上带着春风得意的笑容,显然刚在琼林宴上出尽风头的余韵犹在。然而,一踏入内殿,感受到那几乎冻结空气的低压,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连忙收敛心神,恭敬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宋公子好大的威风,”安乐公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宋世钊后背瞬间沁出冷汗,“琼林宴上,意气风发啊?”
“全赖殿下提携……”宋世钊小心翼翼地回答。
“提携?”安乐公主冷笑一声,打断了宋世钊的奉承,“本宫提携你,是让你给本宫解决麻烦,不是让你招蜂引蝶,更不是让你放任那贱人骑到本宫头上作威作福的!”
她指向地上的密报:“自己看看!”
宋世钊慌忙拾起密报,越看脸色越是难看。苏听雪不仅破局成功,裴夜寒还查到了公主内库!这比他科举受挫、被苏听雪舆论反击更让他感到致命的威胁。一旦公主出事,他这根刚攀上的高枝,顷刻间就会化为灰烬!
“殿下息怒!是学生无能!”宋世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
“无能?”安乐公主站起身,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步步走到宋世钊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凤眸中闪烁着冷酷而疯狂的光芒,“本宫不要无能的废物!本宫要的是结果!”
她微微俯身,冰冷的指尖几乎戳到宋世钊的额头,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
“裴夜寒那边,本宫自有办法。他的顶头上司,该活动活动了。查案?让他查!本宫倒要看看,没了位置,他还能翻起什么浪!”(施压裴夜寒上司干扰查案)
随即,她的目光转向窗外无边的风雪夜色,杀意如同实质般凝结:
“至于那个贱人苏听雪……本宫给她活路,她偏要找死!宋世钊,你给本宫听好了——”
她一字一顿,吐出冰冷刺骨的命令:
“本宫要她死!”(策划刺杀苏听雪)
宋世钊猛地抬头,对上安乐公主那双毫无温度、只有毁灭欲望的眼睛,心脏骤然一缩。他知道,公主是真的动了杀心,从打压羞辱,首接跳到了肉体毁灭!
“学生明白!”宋世钊立刻应声,眼中也闪过一丝狠厉,“此女屡屡坏殿下大事,实乃心腹大患,必须斩草除根!学生愿为殿下分忧,定让她‘意外’消失,永绝后患!”(与宋世钊密谋致命陷害)
“很好。”安乐公主首起身,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具体怎么做,本宫不管你用劫匪、惊马还是别的什么‘意外’,要干净,要利落,要让她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就在她自以为得意的这段时间里……让她彻底消失!”她顿了顿,补充道,“城西那处废弃的城隍庙,僻静得很,是个动手的好地方。”
“是!学生定当周密安排,确保万无一失!”宋世钊叩首,心中迅速盘算着如何收买亡命之徒,制造一场完美的“意外”。
安乐公主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坐回榻上,仿佛刚才谈论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碾死一只蚂蚁。她慵懒地挥挥手:“去吧。事成之后,本宫自有重赏。记住,本宫要的是……死讯。”
宋世钊再次叩首,恭敬地退出了宫殿。走出那温暖的殿门,刺骨的寒风让他打了个哆嗦,但他心中却是一片滚烫的杀意。苏听雪,这次,你插翅难逃!
殿内,安乐公主重新拿起那封密报,指尖轻轻一捻,坚韧的纸张在她手中化为一小撮灰烬,飘飘洒洒落入香炉,瞬间被炽热的炭火吞噬。她看着那跳跃的火苗,如同看着苏听雪即将熄灭的生命,唇边勾起一抹冷酷至极的弧度。
风雪夜,杀机己如出鞘利刃,无声地锁定了浑然不觉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