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
“嗯。”她点头,指尖轻轻点了点我袖口上那对星辰袖扣,“在黑暗的仓库里,这点光就够了。它会亮起来,越来越亮。”
这份“微光”事业的核心,是我的咖啡和她正在拼凑的商业计划。夜晚,仓库里那盏节能灯亮起,我们挤在旧木桌前。我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研究新的豆子拼配方案——“星辰拼配”,我想用这个名字,融合埃塞俄比亚的花香、哥伦比亚的醇厚和危地马拉的果酸。祁清澜则霸占了陈姐借给我们的二手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专注的脸上。她眉头紧锁,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查找资料、联系可能的投资人、起草一份简陋却充满野心的商业计划书。
桌角,堆着成山的速食泡面桶——红烧牛肉、老坛酸菜、香菇炖鸡。这是我们的主食,也是“创业基金”能负担的最高级伙食。
“给,犒劳你的。”祁清澜把一碗泡好的、加了火腿肠和卤蛋的“豪华版”泡面推到我面前,自己则端着一碗只有面饼和汤的“基础款”。
“你吃这个?”我皱眉。
“减肥。”她面不改色,吸溜了一口面汤,眼神却没离开屏幕,“而且,你是技术核心,得吃好点,脑子才转得快。”
看着她明明疲惫却强打精神的侧脸,我心头酸涩又滚烫。我把碗里的火腿肠和卤蛋都夹到她碗里:“技术核心命令你,补充能量。这是战略物资。”
她愣了一下,抬头看我,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睛像被水洗过的琥珀,清澈又温暖。她没有拒绝,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耳根悄悄红了。
创业的艰难远超想象。祁清澜联系的外公旧部大多态度暧昧,有的婉拒,有的提出严苛的条件。祁正峰的影响力像一张无形的网,阻隔着外界的援手。而祁若薇那边,动作更快了。
一天下午,林妍趾高气扬地带着学生会新发的“通知”来到咖啡馆。
“祁主席——哦,不对,”林妍夸张地捂住嘴,笑容得意,“祁若薇主席有令,学生会名下所有活动场地,即日起进行‘安全升级’和‘规范化管理’。原定借给咖啡协会用于下周‘新豆品鉴会’的小礼堂,收回自用。”
她将通知拍在吧台上,目光扫过穿着围裙、正在擦杯子的祁清澜,恶意毫不掩饰:“祁清澜,哦,还有俞辰,你们那个...‘微光’计划?需要场地的话,校外的危楼租金可不便宜。哦,忘了,你们现在可能连泡面都只能吃最便宜的了?”
咖啡馆里瞬间安静下来,客人的目光齐刷刷投来。
祁清澜放下手中的杯子,动作不疾不徐。她摘下围裙,走到吧台前,拿起那份通知扫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难堪。她甚至笑了笑,拿起一支笔,在通知背面“唰唰”写下一行字,然后递还给林妍。
“告诉祁若薇,”祁清澜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的‘规范化’,很好。另外,这是我们的新地址。”
林妍低头一看,脸色微变。通知背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一行字:「校外南巷27号『微光』筹备处。欢迎莅临指导,咖啡免费,废话收费。」
“你...!”林妍气结。
祁清澜不再看她,转身对我眨眨眼:“俞辰,林学姐的咖啡算我的,多加一份浓缩,让她提提神,好回去汇报工作。”
林妍在哄笑声中灰溜溜地走了。祁清澜脸上强撑的平静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墙角的狠厉。她拉着我快步走进仓库,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铁门,胸膛剧烈起伏。
“欺人太甚!”她一拳砸在旁边的麻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愤怒、屈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在她眼中交织。
我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砸麻袋的手,指关节己经泛红。我将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吻了吻那发红的关节。
“没关系,”我看着她,声音坚定,“没有礼堂,我们就在路边摆摊。没有音响,我用手冲壶当乐器。只要咖啡够好,‘微光’也能照亮一条街。”
祁清澜看着我,眼中的怒火和阴霾渐渐被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取代。她猛地伸手,将我紧紧抱住,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窒息。她的脸埋在我颈窝,身体微微颤抖。
“俞辰...我好累...”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从未示人的脆弱,“但我不能输...我不能让他们看扁我们...”
我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只受伤却依然呲着牙的小兽:“我知道。我们不输。我们一起,一步一个脚印,踩出一条路来。”
仓库里,只有那盏昏黄的灯发出微弱却执着的光,照亮我们相拥的身影,也照亮角落里那张写满计划的旧白板,和桌上那碗己经凉掉的、加了火腿肠的泡面。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的短信,内容只有一行字和一个地址:
「明日午后三点,城南静园茶室。带上你的‘星辰拼配’。故人想尝尝你小子的手艺。——苏」
苏?外公的故交?那个隐居的咖啡庄园主?!
我和祁清澜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微光。那微光在昏暗的仓库里跳跃着,比头顶的灯泡更亮,带着穿透寒夜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