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门,是真的冷清下来了。
朱漆大门前的车马印,一日浅过一日,很快就被风沙抚平。
顾凛川告老还乡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京城内外。
于是,曾经门庭若市的相府,终于有了几分田园居所的闲逸。
顾凛川每日只做一件事,抱着他那粉雕玉琢的小闺女,在院子里晒太阳。
柳月茹也收起了她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整日捣鼓着厨房,研究江南新传来的精致菜谱。
大哥顾修明,将那柄从不离身的佩刀,挂回了墙上。
二哥顾修文,那双总在算计人心的手,开始摆弄起了花草。
一切都像是尘埃落定。
可这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无声。
京城里,开始死人了。
专职弹劾的御史言官,出门时被一匹受惊的疯马当街撞死,脑浆涂地。
与顾家有过生意纠纷的皇商,在西湖的画舫上饮酒,醉后失足,溺死湖心。
死得都像是意外。
死得,都像是顾家在清除最后的政敌。
顾修文坐在廊下,手里捏着一枚白子,久久未落。
棋盘对面,空无一人。
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这手法,太熟悉了。
熟悉得,就像在看镜子里的自己。
有人在模仿他们,用一种更粗糙,也更恶毒的方式。
这盆脏水,最终会泼向哪里,不言而喻。
相府内院,阳光正好。
顾知意躺在自己那张铺着软锦的小床上,被晒得懒洋洋。
【好困啊,晒太阳……咦?我怎么感觉这院子里的风水好像被人动过了?这棵大槐树的位置,好像会引来雷劈哎……】
柳月茹正为女儿掖着被角,听到这句心声,指尖停顿了一瞬。
她抬眼,看了一眼院中那棵枝繁叶茂,投下大片阴凉的百年槐树。
她什么也没说。
可就在这时,天色骤变。
方才还是万里无云,顷刻间,铅色的乌云从天边翻滚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狂风乍起。
一道惨白的电光,撕裂天幕。
“轰——!”
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要将人的魂魄都震散。
一道惊雷,不偏不倚,精准地劈在了那棵百年槐树上。
巨大的树干,从中间猛地炸开,焦黑的木屑西散飞溅,带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那张婴儿床,距离断裂的树干,不足三尺。
“哇——!”
顾知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杀气,吓得放声大哭。
这不是意外!
柳月茹抱起女儿,脸色瞬间冰冷。
她没有安抚,没有惊慌。
只是一个手势。
原本空旷的院落里,墙角,廊后,假山之侧,数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封锁了所有出口。
整个相府,瞬间变成了一座铁桶。
顾修明拿起墙上的刀,一言不发,身影消失在门外。
顾修文的轮椅,转向书房,他铺开一张京城舆图,指尖在上面缓缓划过。
绝杀局,己经开启。
敌人,就在府内。
书房里,顾凛川看着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一点一点,凝聚起滔天的杀意。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修文。”
“传信给修武。”
顾凛川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告诉拓跋女王,请她的三十万北戎铁骑……”
“准备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