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静得能听见雨后檐角滴水的声响。
空气里,还残留着雷击焦木的硫磺味,混着的泥土气息,钻入鼻腔。
那个被活捉的内鬼李妈妈,像一滩烂泥,被拖到了顾修文的轮椅前。
她浑身筛糠,不敢抬头看。
顾修文没有问话。
他只是将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推到棋盘的另一端。
茶水,倒映着他毫无波澜的脸。
“天机阁,想借我顾家的刀,去杀皇帝的狗。”
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让李妈妈的身体,猛地一颤。
“既然他们想看戏,我便送他们一场,驱虎吞狼的好戏。”
顾修文从袖中取出一张小小的纸条,和一粒蜡丸。
“把这个,送回去。”
“告诉他们,我爹,己经疯了。”
“我顾家要清算,第一个,就从皇帝新提拔的户部尚书,张德全开始。”
李妈妈的头,埋得更低了。
顾修文的轮椅,无声地转动,到了书案前。
他取出一张素白信纸,提笔蘸墨。
片刻,一封笔迹与顾凛川一般无二的密信,完成。
信中言辞恳切,许诺户部尚书张德全,事成之后,宰相之位相待。
他将信纸折好,递给身后的暗卫。
“去,让陛下的‘眼睛’,看到它。”
皇宫,养心殿。
萧承泽手里的那枚裂冰纹茶盏,在指间不安地转动。
一名黑衣暗探,跪在殿下,呈上一封刚刚截获的密信。
萧承泽展开信,信上的字,每一个都像是烧红的烙铁。
顾凛川,在拉拢他的户部尚书!
他还没来得及发怒,另一名来自“天机阁”的线人,带来了第二个消息。
“顾凛川因爱女遇刺,己然失控,扬言要清算朝堂,第一个目标,就是户部尚书张德全!”
一个要杀。
一个要拉拢。
萧承泽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坐在那张冰冷的龙椅上,感觉自己被两面看不见的墙,死死夹住。
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还是,两句都是假的,这本身就是一个冲着他来的圈套?
巨大的恐慌,伴随着猜疑,像毒藤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
柳月茹的房内。
顾知意正吧嗒着小嘴,心里的弹幕己经刷成了瀑布。
【我二哥也太损了!这是逼皇帝自己动手杀自己人啊!这招叫‘借刀杀自己’?】
【皇帝肯定要疯了,他最怕的就是手下人跟我们家勾结,现在不管真假,他都得先砍了那个倒霉的户部尚书以证清白!哈哈哈,笑死我了!】
萧承泽等不了。
他不敢赌。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帝王的心里,长成参天大树。
他猛地站起身,那枚裂冰纹茶盏,从他手中滑落,在金砖地面上,碎成几片。
“来人!”
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显得有些尖利。
“拟旨!”
“户部尚书张德全,贪腐渎职,结党营私,即刻打入天牢,三司会审!”
消息传出,朝野震惊。
一个时辰前,还是圣眷正浓的新贵。
一个时辰后,己是命悬一线的阶下囚。
天机阁的隐秘据点内。
主事者听着手下的回报,捏碎了手中的信鸽。
不对!
全都不对!
他们惊骇地发现,自己那步“驱虎吞狼”的棋,竟被对方反手利用。
顾家毫发无伤。
他们安插在朝堂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却被皇帝亲手废了。
他们才是那头被驱使的,愚蠢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