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月色如霜。
相府的夜,比任何时候都安静。
一道影子,从墙头的树影上剥离,落地无声,像一片被夜色浸透的黑叶。
来人身法诡异,避开了所有明哨暗桩,如入无人之境。
他的目标,是相府最核心,也最柔软的地方——那位福娃娃的卧房。
窗纸被一根细长的钢针,无声地划开一个小孔。
孔中,映出一张酣睡的婴儿小脸。
杀机,在下一瞬,凝聚于针尖。
然而,一只手,比他的杀机更快,从窗内探出,精准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稳定如山。
刺客心中剧震,内力爆发,手腕一转,试图挣脱。
可那只手却如铁钳,分毫不动。
屋内的气息,变了。
不再是婴儿的奶香,而是出鞘利刃的冰冷。
顾修明早己等候在此。
他没有拔刀。
对付这种人,刀,太响。
他只是用另一只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轻轻在刺客的几处大穴上,一拂而过。
动作,像是在掸去衣衫上的灰尘。
那名顶级刺客,一身足以开碑裂石的内力,瞬间如退潮般消失无踪。
他整个人,软了下去。
灯,亮了。
顾凛川披着外衣,站在门口。
他看了一眼地上被生擒的刺客,又看了一眼婴儿床上,被惊醒后正好奇地睁大眼睛的女儿。
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将是一场无声的审讯,和一场无声的处决。
顾凛川却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
“绑了。”
“找个大点的礼盒,装起来。”
“送进宫里,还给陛下。”
所有暗卫,都愣住了。
【我爹这招太狠了!不杀人,但比杀人还诛心!这是把证据和羞辱,打包成一份大礼送上门啊!皇帝今晚别想睡了,估计要天天梦到我爹抱着我,用眼神问他‘你瞅啥’了。】
顾知意的心声,清晰地回荡在父亲和大哥的脑海里。
养心殿。
萧承泽刚刚换下龙袍,正端着一杯安神茶。
太监尖着嗓子来报:“启禀陛下,相爷派人送来贺礼,说……恭贺陛下得一良才。”
萧承泽的手,停在半空。
贺礼?
一个巨大的朱漆描金礼盒,被两个太监吃力地抬了进来。
盒子上,还系着喜庆的红绸。
萧承泽的心,莫名地狂跳起来。
他挥退了左右。
独自一人,走上前,缓缓揭开了盒盖。
里面,没有金银,没有珠宝。
只有一个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正用惊恐万状的眼神看着他的活人。
正是他白天默许天机阁派去“试探”的,顶级刺客。
刺客的胸口,贴着一张纸条。
萧承泽颤抖着手,拿起纸条。
上面,是顾凛川那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迹。
只有西个字。
“相父安好。”
轰。
萧承泽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知道了。
顾凛川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刺客是天机阁的,更知道,是自己这个皇帝,在背后点了头。
交还刺客,不是示威。
是蔑视。
是把他的那点帝王心术,当成一个笑话,原封不动地,扔回了他的脸上。
杀,还是不杀?
杀了,就是承认自己指使刺客,行刺开国元勋的。
不杀,就是公然包庇刺杀“福娃娃”的凶手,天下人会怎么看?
他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上下都是绝路。
那杯安神茶,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在死寂的殿中,碎裂开来,声音刺耳。
良久。
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疯狂取代。
他对着殿内最深沉的阴影处,用一种近乎枯竭的声音说:
“去告诉天机阁。”
“朕,可以帮他们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朕手上,有先帝遗留的一份藏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