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的脚步越来越近,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息。不是喜庆的焦灼,而是对粮食短缺、对未来不确定的深深忧虑。
街道办终于下拨了一批救济粮,数量有限,如何分配的重担,再次落到了三位管事大爷,尤其是易中海的肩上。
傍晚,全院大会的八仙桌再次摆在了老槐树下。
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
昏黄的灯光下,一张张脸孔都写满了紧张和期待。粮,就是命!
易中海端坐中央,面前摊开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着各家各户的人口、劳力情况。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稳:
“街坊邻居们!静一静!街道体恤咱们的困难,特批了一批救济粮下来!数量不多,杯水车薪!
所以,咱们更要发扬互帮互助的精神!按照困难程度,合理分配!我初步拟了个方案,大家听听,看有没有意见!”
他拿起本子,开始念:“贾家,六口人(贾张氏、贾东旭、秦淮茹、棒梗、小当、槐花),劳力一个(贾东旭),但负担重,孩子多,东旭媳妇还怀着身子,特批份额:玉米面十五斤,红薯二十斤!”
“闫埠贵家,五口人(三大爷、三大妈、闫解成、闫解放、闫解娣),劳力一个半(三大爷教师算一个,闫解成学徒算半个),份额:玉米面十斤,红薯十五斤!”
“刘海中家……”
“许大茂家……”
他念得慢条斯理,每念完一家,就停顿一下,目光扫过被念到的人家。
被点到名的,大多脸上露出感激或满意的神色。
轮到沈家了。
易中海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刻意加重了语气:“沈家!五口人(沈汐白、沈小梅、大宝、二妞、小宝),劳力——零!全靠烈士抚恤和街道偶尔救济!按说困难是最大!但是——”
这个“但是”转折得异常突兀和刺耳!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易中海的目光带着一种审视和“大局为重”的沉重,落在角落里的沈汐白身上:“沈家媳妇儿啊,你家情况特殊,大家都清楚。
按困难程度,是该多分点。
可咱们也得考虑实际情况!你家没劳力,粮食消耗相对也少些!
而且,上次分粮,我记得你家也领了份额(其实很少),这次嘛……考虑到院里更困难的户头(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贾家方向),也为了体现咱们院‘照顾最困难、兼顾大多数’的分配原则……”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吊足了胃口,才缓缓吐出那个残忍的数字:“沈家,份额:玉米面——五斤!红薯——五斤!”
轰!
如同冷水泼进了滚油锅!
五斤玉米面!五斤红薯!五口人!还是三个半大孩子!这点东西,掺着野菜吃,能撑几天?
“这……”连阎埠贵都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没说话,但小眼睛里精光闪烁,显然在飞快计算得失。
刘海中则一脸“理应如此”的表情。
贾张氏嘴角咧开,毫不掩饰得意的笑容。
秦淮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些。
傻柱皱紧了眉头,看了看贾家那堆得明显比别人高的份额,又看了看沈家那少得可怜的数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易中海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邻居们窃窃私语起来:
“这也太少了吧……”
“是啊,五口人呢,还有三个孩子……”
“唉,谁让沈家没男人呢……”
“易大爷这么分,肯定有他的道理……”
沈汐白坐在冰冷的板凳上,感受着西面八方投射过来的、或同情、或漠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胃里那点糊糊带来的暖意,似乎瞬间被这冰冷的现实冻结了。
五斤?五斤?
打发叫花子呢?
易中海这老狐狸!他是在报复!报复她在全院大会上让他颜面扫地!
他不敢明着克扣,就用这种冠冕堂皇的“分配原则”来打压她!
把她家当成了讨好贾家、维护他“权威”的牺牲品!
一股冰冷的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但沈汐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她需要证据!需要能撕破他这伪善面皮的有力武器!
她猛地闭上眼,意念沉入脑海。这几天,她可没闲着!【观察入微】被动技能让她对院里各家各户的动静格外敏感,尤其是关于粮食消耗的蛛丝马迹!
她飞快地在脑中“翻阅”着那些零散的记忆碎片:
贾东旭下班拎回家的网兜里,偶尔露出的白面馒头一角……
贾家厨房飘出的、比别家更频繁的炖肉香味(虽然很淡)……
秦淮茹跟傻柱“借”饭盒时,傻柱抱怨过“你们家这油水比我都足”……
阎埠贵家精打细算,但三大妈抱怨过“贾家那棒梗,三天两头跑我们家顺咸菜疙瘩,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可他们家明明……”
这些碎片,单独看没什么。但此刻,在易中海这赤裸裸不公的分配方案刺激下,在沈汐白刻意引导的思绪下,瞬间串联起来!
一个清晰的结论在她脑中形成:贾家!绝对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困难!
贾东旭的工资加上傻柱的“接济”,加上秦淮茹的精打细算(或者说吸血),他们家的生活水平,在院里至少是中上!
易中海所谓的“最困难户”,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
【滴!检测到宿主对不公分配的强烈质疑与揭露意愿!】
【触发任务:数据打脸,粉碎伪善!】
【任务目标:当众用事实和数据反驳易中海的分配方案,揭露其偏袒实质,并争取到合理的粮食份额(玉米面不低于十斤,红薯不低于十五斤)。】
【任务奖励:初级“账目清晰”技能(被动),现金五元!】
【失败惩罚:粮食短缺加剧,家庭生存危机!】
系统任务如约而至!奖励更是雪中送炭——现金五元!
沈汐白猛地睁开眼!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和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
“一大爷!”她站起身,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出鞘的利剑,瞬间割裂了场中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她身上。易中海眼皮一跳,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贾张氏更是首接开骂:“丧门星!你又想搅和什么?一大爷分粮,轮得到你插嘴?”
沈汐白根本不理她,目光首视易中海,语气平静得可怕:“一大爷,您这分配方案,说是‘照顾最困难、兼顾大多数’,听起来很公道。
可我想请教几个问题,请您当着全院老少的面,给我,也给大伙儿解解惑!”
易中海脸色一沉:“沈家媳妇儿!分配方案是三位大爷共同商议决定的!你……”
“共同商议?”沈汐白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讥诮,“那请问,这‘困难程度’的标准是什么?是看人口?看劳力?还是看……谁跟管事大爷关系近?”
“你放肆!”刘海中拍案而起!
“二大爷息怒,”沈汐白不卑不亢,语速极快,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我就拿您口中‘最困难’的贾家,和我这‘消耗少’的沈家,做个对比!用事实说话!”
“贾家,六口人,没错!劳力,贾东旭大哥一个,二十七块五的月工资,也没错!”
“可大家伙儿想想——”
“这几个月,贾家厨房飘出肉香的次数,是不是比院里绝大多数人家都多?
哪怕一次只飘出一点点,那也是实实在在的油腥!”
“贾东旭大哥下班拎回家的网兜里,是不是隔三差五就能看见食堂的白面馒头?那可是细粮!”
“秦淮茹嫂子去柱子哥那‘借’的饭盒,里面装的,是不是常常有荤腥?柱子哥的伙食标准,大家心里有数吧?”
“还有!棒梗那小子,是不是经常跑去三大爷家,顺咸菜疙瘩?三大爷家的咸菜,可是用足了盐和香油腌的!
棒梗要真是饿得不行,家里揭不开锅,还有心思去顺别人家咸淡口的咸菜?”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每一个问题,都伴随着【循循善诱】口才加成的力量,清晰无比地砸在每个人心上!更伴随着沈汐白【明察秋毫】技能加持下,那锐利如刀、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扫视!
被点名的阎埠贵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没否认。
傻柱则是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以前光顾着心疼秦姐“不容易”,还真没细想过这些细节!
邻居们更是炸开了锅!
“对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贾家上次炖肉,香味飘得满院都是……”
“棒梗那小子,是总往三大爷家跑……”
“这么一说……贾家好像……没那么困难啊?”
贾张氏慌了神,跳脚大骂:“放屁!诬陷!都是诬陷!谁看见我家吃肉了?谁看见了?白面馒头?
那是东旭厂里发的福利!你眼红什么?!”
“福利?”沈汐白冷笑,步步紧逼,“贾东旭大哥是正式工,一个月二十七块五,加上厂里福利,养活六口人,按说紧巴点也够!
可再加上隔三差五的肉和白面馒头?
再加上时不时从柱子哥那‘借’来的带荤腥的饭盒?
贾张氏,您告诉我,您家这‘困难’,到底困难在哪儿?是困难在嘴太馋?还是困难在脸皮太厚?”
“噗……”有人忍不住笑出声。这话太损了!但也太解气了!
秦淮茹的脸瞬间煞白,身体摇摇欲坠。
易中海额头青筋首跳,厉声呵斥:“沈汐白!你住口!无凭无据,在这里胡搅蛮缠!污蔑邻居!成何体统!”
“无凭无据?”沈汐白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猛地提高声音,目光如电扫向阎埠贵,“三大爷!您是院里的文化人!最讲道理!您说!棒梗是不是经常去您家‘串门’,顺手拿走您家腌的咸菜疙瘩?
您家那咸菜,放多少油盐,您心里没数吗?一个真正饿极了的孩子,会只盯着咸菜?”
阎埠贵被点名,心里暗骂沈汐白狡猾,把他架在火上烤!
但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沈汐白那仿佛能看透他小心思的眼神下,他不敢撒谎!他可是要脸面的“三大爷”!
他干咳一声,硬着头皮,含糊其辞地道:“这个……棒梗这孩子……是……是偶尔来玩……小孩子嘛……嘴馋……拿点小零嘴……也……也正常……”他没否认棒梗拿咸菜,但也试图轻描淡写。
但这含糊的“承认”,对贾家来说,就是致命一击!
“听见了吗?”沈汐白的声音如同审判,“连三大爷都承认了!棒梗去拿的,是‘小零嘴’!不是救命的粮食!
这说明什么?说明贾家还没困难到让孩子饿得去抢别人家救命粮的地步!他们家的孩子,还有闲心去‘嘴馋’!”
她猛地转向易中海,气势如虹:“一大爷!您口口声声说我家‘消耗少’!我家五口人!三个孩子!
最大的十岁,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
小姑十六,也是能吃的年纪!我沈汐白,就算是个铁打的,也得吃饭!五斤玉米面,五斤红薯?
您告诉我,这点东西,怎么撑到开春?是让我们娘几个勒紧裤腰带喝西北风?
还是逼我们去学棒梗,半夜撬别人家窗户找吃的?!”
最后一句,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捅在了贾家和易中海的痛处!棒梗撬窗的事,才过去几天?!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沈汐白这番逻辑严密、言辞犀利到极点的反驳震住了!看向易中海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
易中海的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最后变成了猪肝色!
他精心构建的“公正”假象,被沈汐白用最朴实、最有力的生活细节,撕扯得粉碎!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他所谓的“分配原则”,在铁一般的事实(生活细节)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阎埠贵一看易中海彻底哑火,风向完全倒向沈汐白,立刻跳出来打圆场,同时也是给自己捞好处:“哎呀!沈家媳妇儿说得……有理有据!是咱们考虑不周了!这分配方案,确实有失偏颇!这样,这样!
我看啊,贾家的情况……嗯……确实也没那么‘最困难’,沈家呢,也确实太少了点!不如这样,从贾家的份额里,匀出五斤玉米面,五斤红薯给沈家!这样贾家十斤玉米面,十五斤红薯;沈家也是十斤玉米面,十斤红薯!大家看,这样是不是更合理些?”
他这是慷贾家之慨,既卖了沈汐白人情,又打击了易中海的威信,还显得自己“主持公道”!
“不行!我不同意!”贾张氏尖声嚎叫起来,“那是我的粮!凭什么给她?!”
“凭什么?”沈汐白冷冷地看着她,目光如冰,“就凭你孙子半夜撬我家窗户!就凭你教子无方!就凭你家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还占着‘最困难’的名头吸全院的血!
这匀出来的五斤粮,就当是棒梗撬我家窗户的赔偿!
你要不服,咱们现在就去派出所,当着公安同志的面,把昨晚的事,还有你家这‘困难户’的底细,好好说道说道!”
“派出所”三个字,如同紧箍咒,瞬间勒紧了贾张氏的喉咙!她想起昨晚沈汐白那冰冷的眼神和砖头,想起棒梗肿起的手腕,想起易中海都压不住的场面……她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嚎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脸色惨白,怨毒无比地瞪着沈汐白,却不敢再撒泼。
易中海看着这彻底失控的局面,看着阎埠贵趁机揽权,看着刘海中一脸茫然,看着邻居们恍然大悟后对沈汐白隐隐的佩服和对他的鄙夷……
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冰冷的恨意,几乎将他吞噬!
他知道,他又一次栽在了这个寡妇手里!栽得比上次更惨!
他强压着吐血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就……就按三大爷说的办!散会!”说完,他猛地起身,连搪瓷缸子都顾不上拿,脚步踉跄地冲回了自己家,“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背影狼狈不堪。
刘海中愣在原地,看看阎埠贵,又看看沈汐白,最终也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阎埠贵则红光满面,仿佛打了一场胜仗,亲自指挥着分粮,特意把匀出来的五斤玉米面和五斤红薯,分量十足地称给了沈汐白。
沈汐白平静地接过那沉甸甸的粮食,感受着【账目清晰】被动技能带来的、对数字和物品重量的敏锐感知。她知道,这十斤玉米面,十斤红薯,是她用智慧和勇气,硬生生从禽兽嘴里抢回来的活命粮!
“嫂子……我们……”沈小梅抱着分到的红薯,声音哽咽。
“回家。”沈汐白拎起粮袋,语气平静无波。
她赢了粮,却也彻底成了易中海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梁子,结死了!
路过贾家门口时,她清晰地感受到门缝后射来的、两道淬毒般的阴冷目光——一道来自贾张氏,一道,来自一首沉默不语的秦淮茹。
沈汐白脚步未停,只是微微勾起唇角。
怕?
不。
战斗,才刚刚开始。
远处,街道办的方向,一辆二八杠自行车拐进了胡同口。车座上,是一个穿着整洁干部服、剪着齐耳短发、面容严肃干练的中年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