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海龙吟

第17章 麒麟潜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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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远海龙吟
作者:
用户75521335
本章字数:
3896
更新时间:
2025-07-08

三条陈记福船开始升帆,巨大的帆布在晨光熹微中次第展开,发出沉闷的鼓胀声。船队如同苏醒的巨兽,缓缓加速,犁开铅灰色的海面,向着南方浓雾弥漫的深处驶去。婆罗洲的暗影,如同蛰伏在海平线下的远古巨兽,正张开无形的巨口,等待着这支混合着希望、秘密、猜忌与无形杀机的船队。

赵晞收回望远镜,目光深沉地望向船队核心那艘最为高大的福船。船楼上,隐约可见一个魁梧的身影凭栏而立,正向这边投来审视的目光。就在赵晞即将移开视线时,他敏锐地注意到,在那主船的尾楼上,除了一面代表船队的陈字旗,竟还稳稳地插着一面蓝底金锚纹的三角旗!那旗在微明的晨光中并不显眼,但样式古朴独特,绝非商船常见的标识。

而在“海麒麟”号船舷边,林默下意识地挺首了背脊,右手再次抚过腰间的鲨牙匕骨柄。郑管事那张市侩又精明的脸仿佛还在眼前,他的警告和元廷密探的阴影,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这艘伤痕累累的船上,也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麒麟入鲸群,潜龙藏深海。航向旧港的征途,在猜忌与警惕中,正式启锚。

船队保持着阵型,在薄雾中平稳航行了大半日。午后,雾气稍散,铅灰色的海面变得开阔。林默以“熟悉海况、避免意外”为由,带着李海和一名水手,驾着一艘小舢板,装着几坛劣酒和一点干果,靠近了船队左翼一艘负责警戒的中型福船。他需要摸一摸这陈记船队的底,尤其是关于旧港的消息。

舢板靠近时,福船船舷边立刻探出几个警惕的脑袋。林默堆起笑容,高举酒坛:“几位兄弟辛苦!泉州林家林默,刚入伙的!一点家乡薄酒,不成敬意,给兄弟们解解乏!”船上水手看清是跟着船队的“海麒麟”号管事,又见有酒,警惕稍松。一个管事的什长模样的汉子示意放下绳梯。

林默三人爬上甲板,热情地分酒分果。几口辛辣的劣酒下肚,加上林默刻意奉承和“同是天涯讨海人”的套近乎,气氛很快热络起来。林默看似随意地提起旧港:“听说陈记在旧港是头一号?咱们这趟过去,有把头罩着,总算能喘口气了!前些日子在宾童龙,那元使的威风……啧啧,真让人喘不过气!”

那什长灌了口酒,抹了抹嘴,带着几分酒意和自家人的傲然:“那是!旧港码头,三分货栈有咱陈记的旗号!把头一句话,连那爪哇土王的税吏都得掂量掂量!”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神秘,“至于元人?哼,在占城他们能摆谱,到了旧港……嘿嘿,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旧港那地方,各家商会、番邦土王、还有海上的各路好汉……盘根错节。 元人?手伸得再长,也得看地方! 咱们把头在那边经营了十几年,根深蒂固,自有门道。”他话没说完,但语气里的笃定和对陈把头的信心显而易见。

林默心中暗惊,脸上却满是钦佩:“原来如此!有把头在,咱们这心就放回肚子里了!只是……”他故意露出忧虑,“这南洋的海路,如今是真不太平。听说‘鲨鳍屿’那帮孙子最近闹得凶?连带着生意都难做。”

提到海盗,什长的脸色沉了下来,酒意也醒了几分:“可不是嘛!这帮杀千刀的!往年也有,但没这么疯!尤其是元使到了占城之后,海面上反而更乱了! 抢商船、掠岛屿,简首无法无天!有人说……”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耳语,“有人说他们背后有人撑腰,故意搅浑水! 咱们陈记也是没办法,才加了这么多护卫。这次南下,把头下了死命令,眼睛都放亮点!婆罗洲西边那片‘海蛇窝’,是必经之路,也是他们最常出没的地界,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林默连连点头应和,又敬了一圈酒,见好就收,告辞下船。回到“海麒麟”号,他将打探到的消息低声禀告赵晞。

赵晞听完,眼神越发深邃。陈记在旧港的势力远超预期,俨然是盘踞一方的豪强,这对他们未来立足既是潜在的助力,也可能成为巨大的障碍。而更关键的是,那什长透露的信息——元使到来后海盗反而猖獗?背后有人撑腰? 这绝非巧合。元廷的手,或许比明面上伸得更长、更阴险。他们不仅要防备明处的盘查,更要警惕暗处的黑手。婆罗洲西岸的“海蛇窝”,己被明确点出是海盗高危区,而那里,恰恰是他们计划脱离船队、寻找那名卓姓好汉的关键节点!

前方的迷雾似乎在逐渐消散,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拨开一样,但这并没有给人带来太多的希望,反而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因为随着迷雾的散开,原本隐藏在其中的礁石逐渐显露出来,这些礁石看起来比之前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凶险。

在这片迷雾笼罩的海域中,陈记的巨舰宛如一座移动的堡垒,在前方引路。它既像是一把保护伞,为后面的船只提供保护;但同时,它也可能是一座监视塔,时刻监视着其他船只的一举一动。

旧港的庞大势力在远处招手,似乎在召唤着人们前往。然而,这看似的召唤背后,是否隐藏着未知的漩涡呢?谁也无法确定。

而元廷的阴影,就如同附骨之蛆一般,始终如影随形。它们从未真正远离,甚至有可能在这片通往希望的海域上,化身为更加凶残的海盗,布下致命的陷阱,等待着那些毫无防备的船只落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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