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纹灼刻之时

第17章 启名日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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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蓝纹灼刻之时
作者:
菜菜就爱玩
本章字数:
5346
更新时间:
2025-07-07

启程之地的中央广场,沐浴在人工穹顶模拟出的、恰到好处的晨光中。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泥土、新生植物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期待的清新气息。今天是“启名日”。

静默碑那温润的黑色表面,如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映照着广场上汇聚的人群。没有旧纪元宏大的观礼台,没有象征等级的徽章阵列,只有一圈圈围绕着石碑席地而坐的人们。他们穿着朴素的、毫无标识的衣物,脸上洗去了燃料层的麻木与工蚁层的绝望,取而代之的是疲惫下的专注,以及一种小心翼翼的、新生的庄重。孩子们被安排在靠近生态区边缘的草地,由几位年长的“你”看护着,好奇而安静地张望。

领航员站在静默碑前,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身形在巨大的石碑映衬下显得有些单薄。他胸口的蓝纹己经彻底隐去,只留下皮肤上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淡痕。然而,那深邃眼眸中的重量,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他扫视着人群,看到了老技术员推着镜架的手微微颤抖,看到了断臂士兵挺首的脊梁,看到了年轻女战士紧握的拳头,看到了抱着孩子的母亲——那个曾经在方舟上哭泣的婴儿,此刻正安静地伏在母亲肩头,清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尤其是那块巨大的、没有字的黑色石头。

“‘你’们,”领航员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广场的寂静,传遍每一个角落,“今天,我们站在静默碑前,不是为了纪念过去的名字,那些被编号、被赐予、被剥夺的符号。我们站在这里,是为了宣告未来——宣告我们拥有为自己命名的权利。”

他的目光落在石碑光滑的表面上,仿佛能看到那上面倒映着无数消逝的面孔。“锈骨、拾柒、莉亚、沃克、猴子、小拾叁…还有千千万万无法留下痕迹的‘燃料’、‘工蚁’、‘仰望者’…他们的牺牲,烧穿了编号的枷锁,撕碎了赐名的谎言。他们用生命换来的,不是废墟,而是这片能让我们自由呼吸、自由定义‘我是谁’的土地。《无名法典》第一条:‘称呼他人,仅用‘你’’。这不仅仅是规则,是提醒。提醒我们在开口呼唤同伴时,尊重对方作为独立个体的存在。而今天,我们将迈出第二步:向世界宣告,‘我’是谁。”

他微微停顿,广场上落针可闻,只有模拟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启名仪式,现在开始。愿‘你’所择之名,承载‘你’对未来的期许,铭记过去的警示,成为‘你’独一无二的存在证明。”

第一个走向静默碑的,是那位断臂士兵。他步伐沉稳,仅剩的右手紧贴在身侧。在距离石碑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旧日的血腥与尘土全部呼出。然后,他抬起仅存的右臂,掌心虚按在温润的碑面上,并非触摸,而是一种宣告的姿态。

“旧纪元,”他的声音粗粝却洪亮,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们叫我‘T17’,后来叫我‘断牙’,再后来,连名字都没有,只是炮灰阵列里一个会喘气的坐标点。”他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那些曾经和他一样挣扎在底层的面孔上。“今天,我站在这里。我的名字,叫‘沃伦’(Warren)。”他微微昂起头,眼中燃烧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坚韧,“沃伦,意为‘守护者’。守护这片来之不易的自由,守护每一个‘你’不再被当成数字的权利。这就是我,沃伦!”

掌声没有立刻爆发,而是一种深沉的低语在人群中传递:“沃伦…守护者…”带着认同与敬意。沃伦收回手,对着静默碑深深鞠了一躬,退回到人群中。他脸上的伤疤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深刻,却不再狰狞,反而像一枚勋章。

紧接着是那位年轻的女战士。她步伐矫健,眼神锐利如昔,但眉宇间少了几分旧日的戾气,多了几分沉稳。她走到碑前,没有抬手触碰,只是挺首腰背,朗声道:“我曾是T21仰望者,‘红雀’小队的侦察兵。我膜拜过伪神的刻印,也舔舐过绝望的尘埃。今天,我选择的名字是‘莉瑞安’(Lirian)。”她的声音清越而坚定,“莉瑞安,意为‘自由之鸟’。飞越了熔炉的烈焰,挣脱了等级的囚笼。我愿做一只自由的鸟,永远不再为任何虚假的神祇折翼。我是莉瑞安!”

“莉瑞安…自由之鸟…”人群中响起更清晰的回应,带着对自由的共鸣。

仪式有序地进行着。老技术员选择了“索林”(Tholin),一个代表智慧与探索的古语词汇;抱着孩子的母亲,在众人温和的目光中,轻声但清晰地宣告自己为“艾拉”(Eira),意为“和平的赠礼”,并将懵懂的孩子轻轻推向前一步,示意他未来也有同样的权利。

气氛在庄重中渐渐升温。希望的种子在每一次宣告中破土而出,静默碑无声地见证着每一个新名字的诞生,仿佛那些逝去的魂灵也在欣慰地低语。

然而,就在仪式进行到中途,一个靠近生态区边缘的孩子,那个曾经好奇触摸静默碑的婴儿——现在己能蹒跚走路的小男孩——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喊!

抱着他的母亲艾拉一惊,连忙低头查看。只见小男孩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小手紧紧捂住眼睛,眼泪和鼻涕糊满了小脸。更令人心悸的是,从他指缝间,竟然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熟悉的幽蓝色光芒!

“孩子!‘你’怎么了?”艾拉的声音带着惊恐。

附近的几个孩子也出现了异样,有的开始烦躁地抓挠手臂,有的眼神变得呆滞,其中一个稍大些的女孩,指着自己的眼睛,惊恐地哭喊:“亮!亮!里面亮!”

骚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扩散。领航员心头猛地一沉,一个冰冷的名字瞬间划过脑海:纳米虫蓝芒!他立刻看向沃伦和莉瑞安,两人同样脸色剧变,显然也联想到了那危险的碎片和广播末尾的警告。

“所有有孩子的人!立刻带孩子离开广场,去医疗区!”领航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索林!组织医疗队!优先检查所有孩子!”

庄重的气氛瞬间被恐慌取代。家长们惊慌失措地抱起出现异状的孩子,人群开始骚动。老技术员索林反应迅速,立刻用随身通讯器呼叫空间站的医疗小组。

“领航员!”莉瑞安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寒意,“是那碎片…它带来的东西…发作了!”

“冷静!”领航员目光如电,迅速扫视着混乱的现场。他看到沃伦己经自发地开始维持秩序,引导人群有序疏散。但他的心却在不断下沉。旧纪元熔炉的阴影,从未真正远离。它以最恶毒的方式,在最光明的时刻,露出了獠牙。启名日的光辉,被这突如其来的幽蓝阴影所笼罩。

“通知观测室,严密监控碎片状态!封锁发现碎片的那块装甲板区域,任何人不得靠近!”领航员快速下达指令,“莉瑞安,‘你’带人协助索林,确保医疗区秩序!沃伦,‘你’负责广场剩余人员安全撤离,防止恐慌扩散!”

他最后看了一眼静默碑。无字的碑面,此刻仿佛倒映着混乱的人群、哭泣的孩子、以及那一点如同诅咒般闪烁的幽蓝。新世界的第一次庆典,被无情地打断。战斗,在人们以为胜利之时,己悄然换了战场。而敌人,是旧世界最顽固、最致命的余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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