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惊梦
寒风卷着细雪扑在雕花窗棂上，楚明昭猛地睁开眼，鬓边那支累丝金凤簪的冰凉触感犹在。入目却是满园喧闹的春色，而非永和二十三年冬那间囚室阴冷的石墙。她正坐在永昌侯府后花园的赏花宴上，西周衣香鬓影，笑语喧阗。
腕骨内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不动声色地拢了拢广袖，指尖隔着衣料触到一道凹凸不平的横棱——那绝非女儿家肌肤该有的痕迹。
“三妹妹，可是身子不适？”一张温婉含笑的脸凑近，带着关切的语调。庶姐楚明玥。楚明昭心头猛地一缩，那夜灌入喉中的鸩酒灼烧感仿佛瞬间重现，胃里一阵翻搅。
“无妨，许是这海棠香气浓了些。”她勉强扯出一个笑，目光掠过楚明玥精心修饰的指甲，下意识地避开了她递来的茶盏。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带着无形的威压，周遭的谈笑声霎时低了下去。楚明昭脊背一僵。
“参见摄政王殿下。”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玄色蟒袍的袍角拂过她眼前的地面，带着清冽的沉水香气。她没有抬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冰冷、探究，如同深冬寒潭。
一片被风吹落的海棠花瓣悠悠然，沾上了她的鬓角。几乎是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动作快得令人猝不及防。指尖带着薄茧，掠过她耳畔的肌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那瓣海棠己被他掐在指间，揉碎。
萧景珩垂眸，看着指尖那抹被碾碎的红，如同凝固的血迹。他声音不高，却足以让近旁的人听清：“春日花繁，易招蜂蝶。”
楚明昭猛地抬眼，正撞进他深不见底的墨瞳里。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绝非一个位高权重的亲王对陌生臣女该有的眼神。她清晰地看到他瞳孔深处，映着她自己鬓边沾着花瓣的模样——与那场血色噩梦的最后一幕诡异地重合！
太后寿辰在即，宫中的旨意传遍各府，征召善书闺秀入宫抄录祈福经文。前世，楚明昭以“字迹粗陋”为由婉拒了这份差事。这一次，她几乎是第一个递了名帖。
慈安宫的偏殿里，檀香袅袅。楚明昭端坐案前，凝神运笔，抄写着《药师经》。她的字并非最出挑的，却带着一种独特的筋骨。
午间歇息时，她借着整理纸张的间隙，将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素笺，不着痕迹地夹入刚抄好的一叠经文中。那上面，是她昨夜凭记忆反复推敲誊写的松墨方子。她记得清楚，前世萧景珩案头那方磨得只剩一小截的松墨，是他母妃留下的唯一念想，也是他批阅奏章至深夜时唯一的慰藉。
经卷呈送至摄政王府时，己是华灯初上。
萧景珩正倚在窗边紫檀榻上看军报，听长史回禀慈安宫送来的经卷己入库登记，只淡淡“嗯”了一声。
长史退下后，他搁下军报，踱至堆放经卷的案前，随手拿起最上面一卷。展开，是《药师经》，字迹清丽秀雅，却隐隐透着股韧劲。他目光扫过落款——永昌侯府，楚明昭。
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纸页，一种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熟悉冷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不是殿中惯用的龙涎，亦非寻常墨锭的松烟气息。这味道……
他猛地翻开经卷，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纸张快速翻动，发出哗哗轻响。终于，在接近末尾处，一张夹在其中的素笺飘落在地。
他俯身拾起。展开。
素笺上，一行行娟秀小字，清晰罗列着：上品松烟、南海珍珠粉、十年陈胶、冰片、麝香……配比精确，毫厘不差。正是他幼时，母妃亲手为他调制那方松墨的秘方！这方子早己失传多年！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萧景珩攥紧了那张薄薄的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霍然转身，对着空寂的书房阴影处，声音冷得能凝出冰碴：
“去查！楚家三小姐楚明昭，近三月来，所有行踪、接触之人、翻阅书籍，事无巨细，即刻报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