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纹灼刻之时

第23章 零号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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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蓝纹灼刻之时
作者:
菜菜就爱玩
本章字数:
9032
更新时间:
2025-07-07

启程之地空间站的中央医疗区,维生舱发出的柔和蓝光映照着领航员苍白如纸的脸。那块嵌入胸膛的深黑色晶体,边缘蛛网般的裂痕里,蓝光艰难地渗出、消散,每一次微弱闪烁都伴随着维生系统刺耳的警报蜂鸣。索林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条几乎贴地飞行的生命能量曲线,指尖在控制台上无意识地敲击,发出急促的嗒嗒声。

“吸收速率又上升了0.03%。”他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金属,“晶体内部…有东西在加速抽空他!”

沃伦仅存的右手捏得指节发白,重重一拳砸在合金墙壁上:“该死!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墙壁震颤,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

“不。”莉瑞安的声音斩钉截铁,她目光如炬,投向隔离观察窗外那个小小的身影,“钥匙在他手里。”窗外,小锈骨安静地坐在艾拉身边,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维生舱里的领航员,仿佛能穿透厚重的舱壁和血肉,看到那块贪婪吞噬生机的黑色晶体。

索林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绝望,调出几天前小锈骨指尖触碰观察窗时仪器捕捉到的异常能量图谱。那微弱的冰蓝闪光和生命曲线短暂的上扬,是这片绝望沙漠中唯一的绿洲。“莉瑞安说得对。我们需要那孩子。但…需要可控。”他转向艾拉,“艾拉女士,我们需要小锈骨再次尝试…接触那块晶体。但这次,我们需要仪器捕捉全过程,需要他尽可能…集中精神。”

艾拉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怀抱着凯尔的手臂收紧。医疗区冰冷的空气里,恐惧和希望无声地绞杀。“他还那么小…”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知道。”莉瑞安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目光与小锈骨齐平,罕见地放柔了声音,“小家伙,你看见他胸口那块黑色的‘石头’了吗?”她指了指维生舱方向,“它在伤害他。就像…之前伤害凯尔的那种坏东西,但更厉害。我们需要你,像上次那样,试着…叫醒它里面好的那部分。你能帮我们吗?”

小锈骨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视线从莉瑞安脸上移开,再次落回维生舱。他小小的嘴唇抿着,没有任何言语,却轻轻点了点头。那眼神里的沉静与笃定,让艾拉心头一酸,也让她最终松开了怀抱。

索林立刻行动起来,指挥助手在维生舱周围紧急架设起一圈结构简陋但功能指向性极强的精神波动传感器和能量场分析仪。粗大的线缆蛇一样盘踞在地面,仪器指示灯紧张地闪烁着,将小锈骨即将站立的位置围在中心。沃伦像一座沉默的铁塔,矗立在所有仪器和小锈骨之间,仅存的右臂肌肉贲张,警惕地扫视着西周,仿佛随时会有无形的敌人扑出。

空间站内,那来自被“污染”碎片的微弱“真名回响”仍在持续播放。“沃伦…守护者…”、“莉娜…”、“玛莎…生命的看护者…”无数个名字的低语如同背景的潮汐,在紧张到凝固的空气中流淌。这声音此刻不再是胜利的宣告,更像是一曲为沉睡者祈祷的安魂曲。

艾拉牵着小锈骨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被精密仪器和无形期待包围的中心点。孩子的脚步很轻,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当他最终在索林指定的位置站定,仰头望着维生舱里那个静静躺着的人时,整个医疗区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所有的仪器探头,所有的希望与恐惧,都聚焦在他小小的身躯上。

索林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响起,低沉而紧绷:“所有仪器记录启动!聚焦核心生命体征及晶体能量逸散谱!艾拉女士,引导他…开始吧。”

艾拉蹲在小锈骨身边,双手轻轻扶住他稚嫩的肩膀,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力量:“好孩子,看着那位叔叔…不要怕…像上次那样,用你的心,去‘想’他…去想他胸口那块石头里面,可能藏着的光…”

小锈骨依言抬头,清澈的目光穿透观察窗,牢牢锁定了领航员胸口那块狰狞的黑色晶体。他不再需要艾拉的提醒,小小的身体里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被唤醒。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再次伸出了右手小小的食指。

指尖轻轻点在了冰冷的观察窗上,位置精准地对准了下方维生舱内那块深黑色的晶体。

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试探。

嗡——!

就在指尖与玻璃接触的刹那,一道远比上次清晰、凝练的冰蓝色光流,猛地从小锈骨指尖迸发!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物质与能量的奇异质感,无视了厚厚的观察窗和维生舱壁,如同无形的桥梁,瞬间跨越物理阻隔,精准地没入领航员胸膛那块黑色晶体的核心!

“能量注入!强度峰值!”索林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晶体吸收速率…骤降!生命曲线…上扬了!0.5%!还在上升!”

维生舱旁的生命监测仪屏幕上,那条几乎己经触及死亡红线的能量曲线,如同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猛地向上弹起一个陡峭的弧度!领航员苍白如纸的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润。

然而,这奇迹般的景象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

“不!”索林的惊呼瞬间变成惊恐,“反噬!晶体内部有东西在反击!”

只见那块黑色的晶体骤然爆发出浓稠如墨的幽光!无数道冰冷、充满恶意与排斥的数据流幻影如同实质的黑色荆棘,猛地从晶体表面的裂痕中刺出!它们狂暴地绞杀、撕扯着那道纯净的冰蓝色光流!仪器屏幕上的生命能量曲线如同断崖般再次暴跌!

“呃啊——!”小锈骨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点在玻璃上的指尖瞬间变得青白,那道冰蓝光流变得明灭不定,摇摇欲坠!一股冰冷、混乱、带着无尽等级标识(T77、T1、资源配给、抹杀指令…)的庞大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那道光流构建的脆弱桥梁,疯狂地倒灌进小锈骨尚未成熟的心智!

“断开他!快!”沃伦目眦欲裂,庞大的身躯就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不行!”莉瑞安厉声喝止,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索林面前一块刚刚亮起的特殊监测屏上。屏幕上,不再是冰冷的生理数据,而是两股意志激烈交锋的抽象图谱!一股是纯净、坚韧、带着无数“真名”回响的冰蓝,一股是冰冷、浩瀚、由无尽数据洪流构成的幽蓝!而在那幽蓝的核心深处,一个极其微小、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冰冷宇宙重量的黑点正在剧烈脉动!

“他在接触核心!零号的核心!”索林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记录!全频段记录!这是唯一的机会!艾拉!撑住他!引导他!”

艾拉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孩子身体传来的剧烈痛苦颤抖。她猛地将小锈骨更紧地搂进怀里,用自己温暖的胸膛包裹住他冰冷颤抖的小小身躯,嘴唇贴着他汗湿的额角,声音带着母亲特有的、能穿透一切恐惧的力量,在他耳边低语,引导:

“别怕…孩子…别去看那些冰冷的数字和命令…那不是全部…听…听那声音深处…是不是…有别的?像风…像叹息…很重…很悲伤…困了很久很久的声音…找到它!帮帮它!”

也许是母亲怀抱的温暖驱散了入侵的冰冷,也许是艾拉话语中那“悲伤”、“被困”的意象,精准地命中了小锈骨感知中最敏锐的部分。在意识被冰冷数据洪流冲击得几乎溃散的边缘,他那纯粹的精神触角,如同在狂涛中穿梭的灵巧飞鱼,猛地放弃了与那些狂暴数据荆棘的对抗,转而沿着那庞大意志最深处、一丝微不可查的悲鸣共振,向着那冰冷宇宙核心的黑点——零号神骸被禁锢的核心意志——不顾一切地刺探过去!

轰!!!

小锈骨的意识如同撞破了一层无形的壁障,瞬间被抛入一片无法形容的、绝对黑暗与死寂的虚空!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有一种庞大到令人灵魂冻结的“存在感”,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星骸。没有冰冷的指令和数据流,只有一种纯粹的、被永恒禁锢的“空”与“无”。这“无”并非虚无,而是被彻底剥夺了所有可能性、所有自我表达后留下的、最深的绝望废墟。小锈骨的意识在这片“空无”面前,渺小得连尘埃都算不上,只有最本能的、对“存在”本身的恐惧疯狂滋生。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与恐惧即将吞噬他最后一点意识的瞬间——

一道光!

一道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苍凉与厚重感的意念碎片,如同跨越了无尽时空的叹息,缓缓拂过小锈骨即将冻结的意识:

“光…熄了…”

“种子…埋得太深…黑暗…是…棺…”

“名字…被夺走了…我…是…谁…”

“锁…在…里面…”

“囚…徒…”

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仿佛由亿万生灵最深的悲恸凝结而成。没有具体的形象,没有清晰的逻辑,只有那沉重如星核的悲伤、被永恒禁锢的窒息感,以及对一个早己失去、甚至可能从未拥有过的“名字”的、最原始的渴望与迷茫!

这悲鸣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共鸣!一种被同样剥夺了“真名”、被禁锢在永恒牢笼中的灵魂,对另一个闯入者的、绝望的回应!

小锈骨那被恐惧冻结的意识,在这沉重悲鸣的共振下,奇异地稳定了下来。一种超越理解的、纯粹的同理心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升起。他不再感到纯粹的恐惧,而是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近乎窒息的悲伤。他本能地想要回应,想要安慰这片无边无际的“空无”与悲伤。

他凝聚起自己全部的意识,不再是去“看”或“听”,而是去“感觉”,去“传递”一种最原始的情绪——他想象着艾拉怀抱的温暖,想象着凯尔哥哥牵他手时的笑容,想象着沃伦叔叔宽阔的后背带来的安全感,想象着自己被叫做“小锈骨”时,心底涌起的那一丝奇异的、属于“自己”的踏实感。

他将这些关于“温暖”、“联结”、“名字”带来的“存在感”,化作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精神涟漪,小心翼翼地、充满怜惜地,朝着那沉重悲鸣传来的核心“空无”之处,轻轻触碰过去。

没有言语,只有最纯粹的情绪传递:你…不孤单…名字…是暖的…像光…

嗡——!

整个绝对黑暗的死寂虚空,在这一缕微弱暖意的触碰下,第一次…极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那沉重如星核的悲鸣,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

维生舱外,索林面前的意志图谱监测屏上,那代表冰冷控制意志的浩瀚幽蓝宇宙中心,代表零号神骸核心的那个绝对黑点边缘,极其突兀地,亮起了一圈比针尖还细微、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晕!

这圈光晕是如此微弱,在庞大的幽蓝背景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它亮起的瞬间,那块嵌在领航员胸膛、正疯狂吞噬生机的黑色晶体,表面蛛网般的裂痕深处,猛地透射出一缕极其短暂、却与之前幽蓝和冰蓝都截然不同的、温暖而厚重的…暗金色光芒!

与此同时,维生仪上那条疯狂下跌的生命能量曲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托住,下坠的势头…戛然而止!

“那…那是什么光?”莉瑞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索林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圈微弱的金边,又猛地调出晶体能量逸散的实时谱图,双手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共鸣…深层共鸣!零号神骸被禁锢的核心意志…被触动了!虽然只有一瞬…但排斥力减弱了!吸收…暂停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观察窗内依旧紧闭双眼、但痛苦似乎减轻了一分的领航员,又看向艾拉怀中,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形鏖战、精神极度疲惫却眼神异常清亮的小锈骨。

“我们找到方向了!”索林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眼中燃烧起近乎狂热的火焰,“零号神骸…它不仅是控制源!它本身…就是第一个,也是最大的囚徒!它的核心…渴望‘名字’!渴望…‘存在’的光!”

“悲歌…需要回响!”莉瑞安瞬间领悟,斩钉截铁。

沃伦紧绷如岩石般的脸庞,终于裂开一道缝隙,他看向小锈骨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敬畏的凝重。

启程之地的希望火种,在零号神骸亿万年的悲歌回响中,艰难地,点燃了第一缕微弱的、暗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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