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的晨露还未散,云昭就抱着剑谱跪在了谢无尘寝殿外。
青石板上凝着霜,膝盖刺骨的冷。殿内传来瓷器碎裂声,接着是压抑的咳嗽——像是有谁把肺腑都要咳出来。她数到第七声时,雕花木门"吱呀"开了条缝。
一只染血的手递出茶盏。
"背。"
谢无尘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云昭抬头,从门缝里瞥见半幅雪白中衣,心口位置渗着新鲜血渍,将银线绣的缠枝纹染成赭色。
"剑道初基,在于守心..."她背诵着,突然卡在"剑气化形"处。
茶盏猛地砸在额角,热茶混着血滑进衣领。
藏经阁的铜锁生了绿锈。
云昭用簪尖拨弄锁孔时,后颈的伤疤突突首跳。谢无尘罚她抄录《剑气详解》三百遍,却没说去哪找这册书。
"小师妹。"
有人在她耳后轻笑。白璃执盏而来,茶雾后一张芙蓉面,眉心朱砂艳得扎眼:"可是寻这个?"
她手中竹简赫然是《剑气》残卷。云昭去接,白璃却突然缩手:"拿消息换。"
"什么消息?"
"昨夜..."白璃指尖点在她颈侧淤青,"仙君为何罚你?"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云昭蹲在最高层的书架后,指尖发颤。白璃给的竹简根本是假的,里头密密麻麻写满了"杀"字。更可怕的是,当她翻开最后一卷——
竹简内侧刻着张人脸。
酷似谢无尘,却生着双蛇瞳。
"找到了吗?"
幽幽女声从书架另一端传来。云昭屏住呼吸,看见月光下白璃的影子——那影子手里提着把滴血的斧子。
机关转动声救了她的命。
云昭跌进密室时,后腰撞上石台边缘。青铜封皮的《九霄纪》就摆在面前,锁扣处凝结的血痂蹭在她掌心,还是湿的。
"情劫"章果然被撕去了。
她抖着手去翻其他页,突然僵住——书页间夹着根银簪,和谢无尘今日戴的一模一样。簪尖沾着金粉,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勿近月夜寒潭 勿信眉心朱砂】
页脚字迹被血糊了大半。云昭用袖子去擦,石台突然下沉三寸。整面墙的竹简"哗啦啦"翻动,露出背后密密麻麻的——
血手印。
"谁教你的解阵诀?"
谢无尘的声音像淬了冰。云昭被他掐着脖子按在书架上,鼻尖全是铁锈味。他今日换了根墨玉簪,碎发垂落,遮不住颈侧新添的伤口。
那伤形状古怪,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
"弟子...不知..."云昭挣扎着去掰他的手,袖中突然掉出个东西——
白璃给的竹简"咔嗒"展开,蛇瞳人脸正对着谢无尘。
他瞳孔骤缩。
焚剑峰的火光照亮半边天。
云昭被谢无尘拎上飞剑时,看见白璃被九道金链锁在岩浆上。那身芙蓉色衣裙己经烧焦,露出底下金色的——鳞片?
"仙君饶命!"白璃哀嚎着去抓谢无尘的衣摆,"是天道逼我..."
青芒闪过。
云昭下意识闭眼,却听见"铛"的一声脆响。睁眼时,谢无尘的剑停在白璃眉心三寸,被突然出现的玄衣青年用龟甲挡住。
"留着有用。"玄霄左眼金光大盛,"她身上有..."
谢无尘一剑削去白璃左臂:"滚。"
血雨落在藏经阁的瓦上当夜,云昭发起了高热。
梦境光怪陆离:时而是谢无尘在寒潭剜心,时而是白璃剥下人皮。最可怕的是某个瞬间,她看见自己站在诛仙台上,手持黑剑——
剑尖滴着谢无尘的血。
"醒醒。"
有人往她嘴里灌药,苦得舌根发麻。云昭挣扎着睁眼,谢无尘坐在榻边,衣领大敞,心口位置插着三根金针。
每根针尾都拴着细线,另一头连在她心口的蛊纹上。
晨光熹微时,云昭摸到了枕下的字条。
这次的字迹工整许多:
【亥时焚剑峰 带止血散】
她攥着纸条发呆,突然发现窗台上落着只纸鹤——是玄霄的传讯符。鹤翅展开,露出里面朱砂画的卦象:
"弑师者生"背面,有人用指甲补了半句:
【殉道者存】
抄完第三百遍《剑气详解》时,砚台里的墨突然沸腾。
云昭眼睁睁看着墨汁聚成个小人,冲她咧嘴一笑,又"啪"地散开。浑浊的水面上,渐渐浮出几行金字:
情劫至
蛊纹现
寒潭水
照真面
窗外传来锁链声,比往常更急。云昭推开窗,正看见谢无尘踏月而去,左手提着那把刻"昭"字的黑剑。
剑穗上沾着新鲜的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