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奢华像一层无形的茧,重新将思思包裹。晨曦透过高耸的拱窗,将寝殿内镀金的雕饰映照得璀璨夺目,空气里弥漫着名贵熏香和清晨鲜花的芬芳。一切井然有序,完美得如同凝固的油画。然而,思思赤脚踩在厚密地毯上,昨夜污泥的冰冷触感和那股粗粝的腐败气息,却如同幽灵般缠绕着她。
侍女们鱼贯而入,捧着华服、珠宝、盥洗用具。她们的动作轻巧无声,训练有素,低垂的眼睫掩盖着一切可能的好奇。思思坐在梳妆台前,巨大的镜面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艾米丽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柔顺的金发,动作轻柔得近乎敬畏。
“殿下,昨夜…您真的没事吗?”艾米丽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思思能听见。她拿起一枚精巧的钻石发卡,犹豫着。
思思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枚珍珠发卡被仔细清洗过,重新焕发出温润的光泽,安静地躺在天鹅绒衬垫上。王室徽记清晰可见,象征着无上的尊荣和…束缚。昨夜巷子里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那支冰冷的钢笔,那句“不是你该来的”,再次无比清晰地撞入脑海。
“没事。”思思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比昨夜平稳了许多。她抬手,没有选择艾米丽手中的钻石发卡,而是首接拿起了那枚珍珠发卡,指尖在徽记上轻轻。“艾米丽,昨天交代你的事?”
艾米丽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流畅的梳理动作,声音更低:“己经在查了,殿下。关于‘星火集团’和那位薇薇小姐…信息不多,但很…惊人。”
思思的心跳悄然加速,面上却不动声色:“说。”
“星火集团,成立不过五年。创始人,薇薇安·斯通,大家都叫她薇薇。”艾米丽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叹,“平民出身,父母早逝,据说是在码头区最混乱的街区长大的。没人知道她第一桶金怎么来的,只知道她像一团燎原的火,短短几年就吞并了无数老牌商行。从航运、矿石、到新兴的机械制造…她的触角伸得到处都是。现在,连王室的几条重要物资补给线,据说都有星火集团的影子。”
“手段?”思思追问,镜子里她的眼神锐利起来。
艾米丽咽了口唾沫:“…冷酷。非常冷酷。传言说,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小少爷被她当众羞辱,气得当场吐血;老约翰逊勋爵的百年船运公司,被她用不到市场价一半的钱强行收购,老勋爵一夜之间白了头…有人说她是天才,也有人说她是魔鬼,靠吸食对手的血肉壮大自己。她极少出现在公开场合,行踪神秘,但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商界的一次地震。”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还有人说…她背后可能有…黑帮的影子。她能在码头区那种地方崛起,手上不可能干净。”
黑帮?魔鬼?冷酷的天才?这些词汇像冰冷的碎片,试图拼凑出昨夜那个深色西装的身影。思思的指尖无意识地用力,珍珠发卡坚硬的边缘硌得指腹生疼。一个在污泥里挣扎求生,最终用铁腕和算计打造出庞大帝国的平民女子…这与她从小被灌输的关于阶层、关于优雅、关于王室神圣不可侵犯的认知,产生了剧烈的冲撞。
她想起那人用钢笔挑起发卡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近乎冷酷的评估光芒。那不是对王权的敬畏,更像是在掂量一件物品的利用价值。那句“不是你该来的”,此刻品咂起来,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警告?或者说,一种对她“天真”闯入其领地的…不屑?
一股混杂着震惊、忌惮和…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在思思心底悄然滋生。她不再是那个被保护在象牙塔里,只知赏花吟诗的公主了。昨夜巷子里的狼狈和屈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从未正视过的、宫廷之外那个真实、残酷又充满野性力量的世界。而薇薇,就是这个世界的化身,一个活生生的、充满致命吸引力的谜团。
“薇薇安·斯通…”思思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舌尖仿佛尝到了铁锈和硝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