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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西合，谢府书房内只点了一盏青瓷灯。谢砚之斜倚在紫檀木圈椅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玄色锦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锁骨，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如玉的光泽。
"公子，码头那边查清楚了。"暗卫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那批陈丝确实是要运给'过江龙'的，足足两千匹。"
谢砚之眼神一凛，指节停在半空："苏家知情？"
"苏茂林一手操办，苏承业父女似乎..."暗卫迟疑片刻，"似乎是被设计的。"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得谢砚之眸色深深。他眼前浮现出那个腰别算盘、敢当众顶撞他的女子——苏明玉那双燃着火焰的眼睛，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与匪类同流合污的模样。
"继续查。"他声音冷冽，"特别是苏茂林与柳家的往来。"
暗卫领命退下，书房重归寂静。谢砚之起身走到窗前，月光如水般倾泻在他挺拔的轮廓上。远处隐约可见苏府高耸的院墙，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那夜在码头，苏明玉吹响玉哨时倔强的神情。
"表哥~"娇滴滴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柳依依不请自来，一袭粉裙袅袅婷婷地立在书房门口，手里端着碗冒着热气的汤羹，"姨母让我给你送参汤来。"
谢砚之头也不回："放下吧。"
柳依依不甘心地凑近，身上浓郁的脂粉香顿时充斥书房："表哥近日操劳，依依看着心疼呢。"她故作不经意地道，"听说今日码头出事，还牵扯到苏家？"
谢砚之终于转身，眼神冷得像冰："你消息倒是灵通。"
"金陵城都传遍了。"柳依依掩唇轻笑，"那苏家二小姐当众顶撞表哥不说，如今又牵扯进私盐案，果然商贾之女..."
"证据呢？"谢砚之突然打断。
柳依依一愣："什么？"
"你说她勾结匪类，证据呢？"谢砚之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柳依依不自觉地后退，后背抵上了书架："我...我只是听说..."
"听说？"谢砚之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她动弹不得，"柳依依，你最好记住——谢家最厌恶的，就是搬弄是非之人。"
柳依依脸色煞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月光从侧面照来，勾勒出谢砚之凌厉的轮廓——高挺的鼻梁，薄而锋利的唇线，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正冷冷地审视着她，仿佛能看透她所有心思。
"表...表哥..."她声音发颤，"我只是担心你..."
谢砚之松开手，取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不必。"他转身背对着她，"出去。"
柳依依咬着唇，不甘心地瞪着他的背影。谢砚之的玄色锦袍在月光下泛着暗纹，宽肩窄腰的身形如松如竹，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那个苏明玉有什么好..."她小声嘟囔着往外走。
"站住。"谢砚之突然开口。
柳依依心头一喜，以为他回心转意，却听他不带感情地道："把参汤端走。"
房门关上后，谢砚之从暗格中取出一卷密函。这是今早刚从泉州送来的，上面详细记录了"过江龙"近半年的活动轨迹。令他意外的是，有几处交易地点旁边，赫然标注着"柳记绸缎庄"的字样。
柳家...他眸色渐深。这个远房表亲，恐怕没表面那么简单。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己是三更。谢砚之揉了揉眉心，眼前又浮现出码头上那个纤细却倔强的身影——苏明玉射出袖箭救他时，眼中的决绝与担忧做不得假。
他忽然起身，从多宝阁上取下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铜钱大小的鎏金算盘——那日苏明玉在混乱中遗落的。指尖抚过精巧的珠子，谢砚之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公子。"暗卫去而复返，"查到新线索。苏茂林逃往城西龙王庙，那里是'过江龙'的一处据点。"
谢砚之眸光一凛："备马。"
"公子要亲自去？太危险了！"
"无妨。"谢砚之将鎏金算盘收入袖中，忽然问道，"苏家二小姐，近日如何？"
暗卫一愣，显然没料到主子会问这个："据盯梢的兄弟说，苏二小姐回府后就闭门不出，似乎在筹划什么。"
谢砚之系披风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太清楚那种眼神了——苏明玉绝不会坐以待毙。
"加派人手盯着苏府。"他系紧披风带子，玄色衣袍在烛光下如夜色流淌，"特别是...那位二小姐。"
暗卫领命退下后，谢砚之独自站在庭院中。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桂花若有若无的香气。三日后龙王庙之约，他本可以派人传信，却鬼使神差地选了最麻烦的方式...
"真是疯了。"他低声自语，却不知是说给谁听。
月光如水，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谢府高墙之外，金陵城的万家灯火渐次熄灭，唯有苏府的一扇小窗，依然亮着微弱的灯光。
谢砚之望着那点光亮，忽然很想知道——此刻的苏明玉，是否也正望着谢府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