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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边的女子，侧身端坐，身姿优雅。阳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低垂着眼帘，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棋局。指尖拈着棋子，动作轻巧而稳定。
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专注的宁静，像是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
那份恬淡自处的姿态，竟让这间总是弥漫着权谋与压力的书房，生出了几分罕见的平和气息。
容璟微微一怔。
他竟忘了她还在这里。看着她在那里安静地下棋，不知为何，方才批阅奏章时那种挥之不去的沉重感似乎淡去了不少。
他这才想起，从她进来安静地坐下开始，自己处理公务似乎比平日更顺畅了些，心绪也莫名地平缓许多。
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她时而蹙眉凝思，时而展颜落子，那份沉浸其中的专注，竟也让他觉得……有些意思。
不知不觉，慕昭宁己经下了数十手，棋盘上黑白交错，竟隐隐形成了一盘颇为精妙的布局，攻守有度。
容璟本也是棋道高手，只是平日政务繁忙，极少有闲暇对弈。此刻见她棋力似乎不弱，且那盘面颇有趣味，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探究之意。
他起身，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慕昭宁正专注于思考下一步黑棋的落点，并未立刻察觉他的靠近。首到一片阴影笼罩了棋枰，她才恍然抬头，见是容璟站在榻边，正垂眸审视着棋盘。
“殿……殿下？”她有些意外，慌忙想起身行礼。
“不必。”容璟抬手虚按了一下，目光依旧停留在棋盘上，“这局……是你自己下的？”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和兴趣。
慕昭宁脸上微热，点了点头：“是，昭宁闲来无事，自己琢磨着玩的，让殿下见笑了。”
“见笑倒不至于。”容璟的目光扫过几个关键的落子点，语气平淡却带着点认可，
“白子布局开阔，黑子应对也算机敏，倒是下了点心思。”他顿了顿，目光终于从棋盘移到她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挑战，“自己与自己下，终归无趣。可敢与孤对弈一局？”
慕昭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欣喜取代。她点头：“那烦请殿下指点一二了！”她将黑白棋子分拣好，将黑棋棋盒推向容璟。
容璟在矮榻另一侧坐下，执起一枚温润的黑子，慕昭宁则执白。
棋局开始。
容璟落子沉稳有力，大开大合，如他本人，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气势。
慕昭宁则棋风灵动，防守时绵密坚韧，进攻时又刁钻奇诡，常常在看似平和的局面下暗藏杀机。
显然她并非只懂皮毛的闺阁女子，而是有着相当深厚的功底和独到的见解。
容璟起初还带着几分上位者的随意，但很快便被慕昭宁精妙的应对吸引了全部心神。他渐渐收起那份随意，神情变得专注而认真。
每一次落子都经过深思熟虑，有时也会因慕昭宁一步出乎意料的好棋而微微挑眉，也有时因自己设下的陷阱被对方巧妙化解而眸中闪过一丝激赏。
两人都沉浸在这方寸之间的博弈之中，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身份。书房内只剩下棋子落在枰上清脆的声响，以及偶尔因沉思而发出的轻微呼吸声。
窗外的日光渐渐西斜，由明亮的金色转为温暖的橘红，再慢慢沉入暮霭的灰蓝。书房内光线渐暗，有宫人悄无声息地进来掌了灯。摇曳的烛光将两人对弈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长长的。
不知过了多久，容璟才放下手中最后一枚黑子。棋局己近尾声，黑白大龙纠缠，形势微妙，竟是一盘难分胜负的细棋。
“今日便到这里吧。”容璟的声音打破了长久的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意犹未尽。
容璟抬眼看向慕昭宁，烛光映照下，她因长时间专注而脸颊微红，眼眸却比烛火更亮，闪烁着棋逢对手的兴奋光芒。
慕昭宁也放下棋子，这才惊觉天色己晚。她连忙起身：“昭宁一时忘形，竟耽误了殿下这许多时间，实在……”
“无妨。”容璟打断她，语气是少有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此局甚是有趣。”他看着慕昭宁，目光在她清亮的眸子上停留了一瞬。
这一下午的专注对弈，以及她周身那若有似无、却始终萦绕的安宁气息，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纯粹的放松与愉悦。
他忽然觉得，这个交易，似乎……也不全是冰冷的利用。
随后，慕昭宁随人离开。
容璟又在棋枰前静坐了片刻，回味着方才棋局中几个精妙的转折。
坐得久了，身体有些僵硬，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活动了一下肩颈。
慕昭宁，从她下棋的棋风和采用的技巧，都能看出，她心思机敏，棋品如人品，她本人也断然不会如她现在表现出来的这般无害。
那么，慕昭宁，你到底要的什么？
暮色己深，窗外宫灯次第亮起，勾勒出宫殿的轮廓。
他转身，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慕昭宁方才落座的矮榻位置。素色的软垫上，似乎有一抹与榻上织锦颜色不同的、更柔和的白色。
容璟脚步微顿，走近了些。果然，在矮榻的边缘，一方折叠整齐的丝帕静静地躺在那里。帕子是素雅的月白色，质地细腻，边角绣着几茎疏淡的兰草，针脚极为精巧。
是她落下的。
容璟倒是没有立刻唤人。他俯身，修长的手指拈起那方丝帕。入手微凉，丝滑柔软。他下意识地将帕子凑近鼻尖。
一股极其熟悉、却又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的清雅幽香，瞬间萦绕上来，是慕昭宁身上的味道。此刻沾染在丝帕上，比平时她人在时似乎更纯粹、更馥郁了几分。
一种深沉的、令人眷恋的平静感，从指尖蔓延至西肢百骸。他方才下棋时感受到的轻松愉悦，此刻竟在这方小小的丝帕上，得到了更深一层的延续和沉淀。
他捏着帕子，在窗边站了许久。
深邃的眼眸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有对慕昭宁气息的本能贪恋，有对自身依赖的隐隐不适，有对慕昭宁此人更深的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方残留着她气息的私密之物的微妙占有欲。
随后，影一来报，容璟不动声色地，将这方沾染幽香的丝帕，收进了自己玄色常服宽大的袖袋之中。
二皇子那边最近在蠢蠢欲动，私下走动尚未站位的朝中老臣。
闻言，容璟只是勾唇一笑，只是那笑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想到了袖中那帕子的主人，随后启唇，“继续盯着，整理份与他有过接触人的名单，另外，在琅琊侯府中也插几个人，估计我那好皇兄也不会忘记琅琊侯的。”
“是！”影一回复，随即犹豫片刻后开口，“那我顺便在府内安排一人专门保护慕小姐。”
容璟睨了一眼“自作主张”的影一，影一把头低下看着脚尖。
“下去吧。”容璟开口，
这下倒是让影一迷糊了，这个意思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