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坎普球员通道的灯光,是一种混合着历史尘埃与当下高压的、近乎凝固的惨白。空气冰冷刺骨,浓烈的消毒水、深层清洁剂气味,与一种无形却沉重如铅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交织在一起。巨大的、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头顶一排排冰冷的顶灯,也倒映着周围那些沉默移动着的、如同钢铁堡垒般的红蓝色身影——德容紧抿的嘴唇,莱万多夫斯基雕塑般的侧脸,阿劳霍绷紧如弓弦的肌肉线条。他们的呼吸声、球鞋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都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属于顶级战场的压迫感。
我,莱昂·佩雷斯,站在通道口,身体僵硬得像一尊刚从冰河里打捞上来的石像。崭新的红蓝战袍(后背印着小小的“28”)紧贴着皮肤,带来一丝微凉的战栗。脚下是精心擦拭过的比赛球鞋,鞋钉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发出细微而空洞的轻响。右膝被那个深蓝色的定制护膝和加压绷带紧紧包裹着,凝胶记忆棉的微凉支撑感下,股二头肌近端肌腱处残留的、如同陈旧马达预热般的酸胀和僵硬感,在通道冰冷的空气和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变得异常清晰。每一次细微的肌肉收缩,都像是在提醒我它的存在和脆弱。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沉重地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仿佛要盖过通道外那隐隐传来的、如同远古巨兽苏醒前的低沉轰鸣。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咆哮,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指尖的冰冷麻木。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吞咽都带着刺痛。视线有些模糊,只能死死盯着前方通道尽头那片豁然开朗的、被巨型灯光炙烤得如同白昼的绿茵场,以及绿茵场后面那片无边无际、如同沸腾熔岩般翻滚的红蓝色看台!
山呼海啸!
当通道尽头的闸门轰然开启的瞬间,一股足以撕裂耳膜、撼动灵魂的狂暴声浪如同灭世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将通道内所有冰冷的寂静彻底吞噬!
“巴萨!巴萨!巴萨——!!!”
“前进!加泰罗尼亚的勇士——!!!”
“欧冠!荣耀属于诺坎普——!!!”
近十万个声音汇聚成的信仰狂潮,裹挟着灼热的气息和排山倒海的力量,狠狠撞进耳膜,撞进胸膛,撞得灵魂都在震颤!歌声、呐喊、跺脚、鼓点……所有声音拧成一股毁天灭地的声墙!这就是欧冠之夜的诺坎普!这就是欧洲足坛最令人胆寒的堡垒!
一只手重重地按在了我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力道沉稳如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
是佩德里。他站在我身边,那张年轻却己刻满无数大战印记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首视着前方那片沸腾的光明与喧嚣。按在我肩上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力量和一种近乎血脉相连的默契。
“别听那些噪音,表弟。”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部分喧嚣,带着一种经历过巅峰与低谷的沉静,“听你自己的心跳,听你脚下的球。欧冠的草皮和拉玛西亚的没什么不同,只是……灯光亮一点,嘘声大一点。”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我因紧张而紧绷的脸上,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鼓励的弧度,“记住哈维让你坐在板凳上干什么。眼睛,就是你的武器。看清一切,等待召唤。”
“是……表哥。” 我的声音干涩,却带着一丝找到主心骨的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