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五号特工组

第4章 虎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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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暗潮:五号特工组
作者:
雪苗微阳
本章字数:
8106
更新时间:
2025-07-07

(安全屋内)

沉重的木门在暴力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轴发出吱嘎的哀鸣。就在门栓即将断裂的瞬间,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了。

门外站着三个穿着黑色立领制服、腰间挎着南部式手枪的日本宪兵。

为首的是一个矮壮的小队长,留着仁丹胡,眼神凶戾,脸上带着跋扈和不耐烦。另外两个宪兵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刺刀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着冰冷的寒光。一股浓重的酒气混合着汗臭味扑面而来。

欧阳剑平站在门内,一只手还扶着门框,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和被打扰的愠怒。她微微侧身,似乎被门外的阵势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用带着明显上海口音的国语急促地问道:“几位……几位长官?这……这是做什么呀?大半夜的?”

矮壮小队长一双三角眼像毒蛇一样在欧阳身上扫视,从她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精致的金丝边眼镜、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套裙,一首看到她脚上半新的黑色高跟鞋。

显然,这是一个体面、有身份的职业女性,与想象中的“可疑分子”相去甚远。他眼中的凶戾稍稍减退,但怀疑并未消失。

“搜查!” 小队长用生硬的中文吼道,喷着酒气,“接到举报!有逃犯!躲进了这一带!你的!房子里!有没有藏人?” 他一边说,一边蛮横地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推开欧阳,大步跨进了门内。

另外两个宪兵也立刻端着刺刀跟了进来,刺刀尖有意无意地指向欧阳,冰冷的金属光泽令人心悸。

客厅很小,几乎一目了然。矮壮小队长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空荡荡的方桌、椅子、掉漆的五斗橱,最后落在墙角那堆尚未拆封的箱子和杂物上。

“长官,您看……这……这哪有什么逃犯啊?” 欧阳跟在后面,脸上带着惊惶和无辜,声音有些发颤,身体也微微发抖,将一个受到惊吓的普通女性演绎得淋漓尽致,“我是对面新光银行的经理,刚租下这里,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都堆着呢……您看这乱的……” 她指着地上的箱子和灰尘,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

小队长没有理会她的解释。他的目光被墙角那堆箱子吸引了。他走过去,用穿着厚重军靴的脚踢了踢其中一个箱子,发出沉闷的响声。“打开!” 他命令道,目光阴鸷地盯着欧阳。

“是,是……” 欧阳连忙应声,快步走过去,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她蹲下身,刻意背对着宪兵,手指在箱扣上摸索着,动作显得有些笨拙迟缓。

她一边费力地试图打开那老旧的铜扣,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解释:“都是些旧衣服和杂物……我……我这就打开给您看……”

她的身体正好挡住了小队长看向里间卧室门的视线。就在她蹲下的瞬间,她的目光极其隐蔽地、飞快地扫过卧室门下方那道狭窄的缝隙。缝隙里,一片漆黑。她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何坚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快点!” 小队长不耐烦地催促,酒劲似乎上来了,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

“哎,好,好……” 欧阳似乎被吓得一哆嗦,手上的动作更慢了。她终于“咔哒”一声打开了箱扣,掀开箱盖。

里面果然只是叠放整齐的一些旧式旗袍和几本书籍。她拿起最上面一件素色的旗袍,抖开,带着一丝讨好的小心翼翼:“长官您看,就是些旧衣服……”

小队长皱着眉,嫌恶地用刺刀尖拨弄了一下箱子里的衣物,没发现什么异常。他的目光又转向另一个箱子。欧阳的心再次提了起来。那个箱子是空的,但底部……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卧室门。

就在这时,一个端着刺刀的宪兵似乎觉得墙角那堆杂物后面可能藏人,端着枪就朝卧室门口的方向走去!刺刀尖几乎要碰到卧室的门板了!

欧阳的心猛地一沉!千钧一发!

“长官!” 她突然提高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豁出去的急切,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那个宪兵面前,正好挡在了卧室门前。

她的脸上依旧带着惊惶,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被逼急了的、属于职业女性的倔强和尊严:“长官!这里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您看看这房子,就这么大点地方,能藏什么人?我是新光银行的经理,跟你们领事馆的渡边先生也是认识的!您这样搜查,会吓坏邻居的!万一传出去,对渡边先生也不好交代啊!”

她刻意提到了“渡边先生”这个名字——这是新光银行一个重要的日本客户,在领事馆确实有些影响力。这个名字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矮壮小队长几分酒气和嚣张气焰。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欧阳,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

“渡边先生?” 小队长眯起了三角眼。

“是的,渡边正雄先生!上周他还来我们银行办理过一笔大额汇兑!” 欧阳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底气,“长官,您看这样行不行?天这么晚了,您也辛苦了。要不您留个名字和番号,明天我亲自去宪兵队,或者请渡边先生陪我去?也好证明我的清白?”

她微微挺首了腰背,虽然依旧显得“害怕”,但态度却明显强硬了起来,试图利用规则和人脉来周旋。

这一招奏效了。矮壮小队长显然对“渡边正雄”这个名字有所忌惮。

他看了看这狭小、一览无余的客厅,又看了看欧阳那副职业女性、不像作伪的惊恐中带着强硬的样子,酒醒了大半。他烦躁地挥了挥手,用日语骂了一句粗话,对两个手下道:“搜仔细点!没有就撤!晦气!”

两个宪兵又在客厅里象征性地用刺刀捅了捅箱子堆,踢了踢桌椅腿,确认没有夹层或地窖入口,然后对着小队长摇摇头。

“哼!” 小队长狠狠地瞪了欧阳一眼,似乎想记住这张脸,然后一挥手,“走!” 三个日本兵像一阵风一样,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安全屋,沉重的军靴声很快消失在弄堂深处。

沉重的木门被重新关上,落锁。安全屋内瞬间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欧阳剑平自己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刚才那一瞬间的紧张对峙,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靠在冰凉的门板上,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衣衫己经被冷汗浸透。

几秒钟后,她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紧闭的门板,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出来吧,安全了。”

床底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木板被推开,何坚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地从暗格里爬了出来,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震惊和后怕,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他看着站在门口、脸色平静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欧阳剑平,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刚才门外发生的一切,他在暗格里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女人……她竟然独自面对三个凶神恶煞的日本宪兵,面不改色地撒谎、周旋,甚至搬出日本客户的名头……那份冷静、那份机智、那份在刀尖上跳舞的胆魄……

“那……那盒子……” 何坚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欧阳剑平走到五斗橱前,拿起一个不起眼的旧搪瓷杯,从里面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扁平小包裹。她走到桌前,在何坚紧张而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剥开层层油纸。

终于,一个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小盒子出现在桌上。

它只有巴掌大小,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银色合金打造,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角刻着一个极其精细、线条流畅的樱花图案,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盒子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锁孔或开关的痕迹,仿佛一个浑然天成的整体。

“这就是那个……‘首饰盒’?” 何坚凑近了些,看着这个自己冒死偷出来、又差点因此丧命的小东西,满心疑惑。

欧阳剑平没有回答。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盒子表面那个樱花标记上,眉头微微蹙起。她拿起盒子,手指在冰冷的金属表面缓缓,感受着那奇特的质感和纹路。她尝试着按压、旋转、甚至轻轻敲击盒子的不同部位,盒子都毫无反应。

“打不开?” 何坚忍不住问。

欧阳摇了摇头,眼神更加凝重。她将盒子翻来覆去仔细查看,目光最终停留在那朵樱花标记上。樱花的中心,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凹陷点,像一粒微尘。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用指尖的指甲,极其精准地、小心翼翼地按向那个凹陷点。

“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钟表齿轮咬合般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盒子侧面,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无声地裂开!盒盖弹起了一条微不可察的缝隙!

何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欧阳剑平屏住呼吸,轻轻掀开盒盖。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珠宝或文件。只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薄如蝉翼的特殊纸张。纸张泛着淡淡的米黄色,材质坚韧,显然不是普通的书写纸。

欧阳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取了出来,在桌上轻轻展开。

纸上没有任何文字!

只有一排排极其复杂、由点、线、圈以及少量奇怪的日文片假名组成的图案和符号!它们排列得毫无规律可循,像天书,又像某种神秘仪式的图腾。

在纸张的右下角,用极细的笔触画着一个狰狞咆哮的虎头,虎头下方,是三行重复的日文片假名:

**トラ!トラ!トラ!**

**(To-Ra! To-Ra! To-Ra!)**

“这是……什么?” 何坚看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这些鬼画符的意义。

欧阳剑平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三个重复的片假名上,脸色却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点一点变得苍白起来。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握着纸张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一个曾在绝密情报通报上出现过的、代表着极端危险和毁灭的代号,如同冰锥般刺入她的脑海!

“虎……虎!虎!虎!” 她低声念出了那个令人心悸的代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这孤岛的霓虹和迷雾,看到那遥远南方正在集结的恐怖风暴。

巨大的危机感和紧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这根本不是首饰盒……” 她抬起头,看向一脸茫然的何坚,眼神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利剑,“这是一份密令!一份用特殊密码书写的、最高级别的军事行动密令!‘虎虎虎’……南京!他们的目标……是南京!” 她猛地站起身,桌上的搪瓷杯被她带倒,“哐当”一声滚落在地,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时间!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这份情报必须立刻送出去!但怎么送?孤岛己成围城,情报传递的每一条秘密通道都可能被敌人牢牢盯死!

何坚被欧阳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惊骇和决绝震住了。他看着桌上那张画着鬼画符、却让这个冷静如冰山的女人瞬间失态的薄纸,又看了看地上碎裂的瓷片,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偷出来的,根本不是值钱的玩意儿,而是一颗足以引发滔天巨浪的炸弹!而他和欧阳剑平,此刻就站在这颗炸弹的引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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