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峰顶,星轨倒悬。
苏妄言跪在诛仙台上,手中紧握半截断剑。剑身映出她苍白的面容,以及身后——那具被九重锁链贯穿的冰棺。
棺中躺着的人,眉目如画,心口绽开一朵霜花。
谢长晏。
“第西十八次……”她喃喃自语,指尖抚过棺上刻痕。每一道都是她亲手刻下的轮回印记,最深的那道己经沁入冰髓,泛着暗红色的锈迹。
夜风骤起,吹乱案头命书。残页纷飞间,苏妄言突然僵住——
最新那页写着:
**「戌时三刻,谢长晏醒。」**
可墨迹分明是她的笔迹。
她猛地抬头,发现冰棺上的锁链正在无声崩裂。第一根断裂时,整个青云峰的星砂都震颤了一瞬,像是某种沉睡的力量被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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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阁的青铜灯突然齐齐熄灭。
苏妄言攥着命书残卷疾奔,却在转角撞见玄微子。老道袖中星盘崩裂,七枚铜钱在地上摆出诡异的爻象——三枚浸血,两枚覆霜,剩余两枚竟凭空悬浮,在虚空中勾勒出半阙残卦。
“你竟敢篡改命书?!”玄微子厉喝,枯瘦的手指掐出伏魔诀,“可知要受天刑——”
话音戛然而止。
老道惊恐地望向她身后。苏妄言转身,看见冰棺正在渗血。不是鲜红,而是带着星砂光泽的靛蓝,落地便化作蝴蝶振翅飞散。那些蝶翼上密布文字,细看竟是无数微缩的“谢”字。
蝴蝶群中,谢长晏缓缓睁眼。
“阿月。”他唤她旧名,声音像隔着万重山水,“这次……别再看命书了。”
苏妄言如遭雷击。
命书在她手中突然发烫,未写的空白处浮现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全是她前西十七世写下的“谢长晏殁”。而最新那行正在被某种力量改写,墨迹如活物般蠕动:
**「谢长晏踏碎冰棺,剑指天穹」**
字迹狂草,力透纸背,最后一捺甚至撕裂了纸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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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台开始崩塌。
谢长晏每走一步,身上锁链就断一根。当最后那根心口锁链崩裂时,整个青云峰的星轨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天穹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后面浩瀚的星河——那星河竟是由无数命书残页组成,每一页都记载着不同的轮回终局。
“你以为命书是天道所撰?”他握住苏妄言颤抖的手,带她抚上自己心口那道陈年剑伤。掌心触及的皮肤下,传来书页翻动的沙沙声,“这些伤……全是你亲手写下的。”
苏妄言突然记起最初始的真相——
那年她为救阿月,将谢长晏写成祭品。命书成真那日,少年剑修在魂飞魄散前,用本命剑刻下了逆转禁术。剑锋划过命书的瞬间,他的魂魄碎成西十八片,每一片都承载着不同的轮回因果。
漫天星砂突然静止。
谢长晏抽出了她腰间那柄从未出鞘的短剑。剑身澄澈如秋水,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现在。”他将剑柄抵在她掌心,“要么用这柄'改命笔'写完结局,要么……”
冰棺彻底爆裂,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命书原本。泛黄的纸页上,无数“谢长晏”正在不同的轮回中死去。第西十七页尤其触目惊心,画着他被星砂吞噬的半截身躯。
苏妄言突然笑了。
她握紧短剑,朝命书劈下时,剑锋突然化作流墨。
“我选第三条路。”
墨迹泼洒在命书上,竟自行勾勒出新篇。当最后一滴墨渗入纸页,整个时空响起帛裂之声。命书残卷纷飞如雪,其中一页飘落她掌心,显出从未见过的字迹:
**「是年霜降,谢长晏与苏妄言同登青云巅。星砂作酒,命书为聘。」**
在漫天星砂与墨香中,谢长晏拾起那页命书,轻轻折成一只鹤。纸鹤振翅飞向裂开的苍穹,所过之处,轮回的裂痕皆被温柔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