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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会大厅角落的廉价劣质烟草味和廉价劣质咖啡粉混合的浑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割裂的气氛。
赵铁柱粗粝的手指捏着那只沉甸甸的布口袋，厚实的金属硬币和略带油墨味的纸钞边缘硌着他的掌心。这份重量如此真实，如同在绝望深渊旁抛下的救命缆绳。郭嘉的话还在他耳边嗡嗡作响：“给我重建工兵小队的主导权”、“我帮你解决信用点问题”、“队伍，就是我们的新债”。
主导权？军师？赵铁柱的大脑如同被这意外而巨大的希望砸得有些懵，无数念头在翻腾。
他猛地吸了一大口劣质烟草混杂的空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复杂情绪——王猛的惨死、队伍的分崩离析、如山般压在心头的抚恤亏空……还有眼前这个少年平静面孔下突然展露出的、近乎冰冷的野心和掌控欲。
“军师……” 赵铁柱咀嚼着这个称呼，声音粗嘎，“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没有纠结称谓，默认了郭嘉的地位。信用点，才是此刻活下去、重建一切的硬道理。在这个世界，实力为尊，能搞到钱的人，自然有话语权。
“现在。” 郭嘉的目光越过赵铁柱，落在大厅另一头的招募区，“第一步，重新招募队员。需要三个人。”
“三人？” 赵铁柱一愣。工兵小队底层任务要求至少西人。他目光扫过周围，看到缩在远处的孙小海，想开口说什么。
郭嘉似乎猜到了他的念头，目光也转向了那个怯懦的少年。孙小海感应到两人的注视，身体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就想躲到柱子后面去。
“他不行。” 郭嘉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否定，“他现在看到血都会晕厥。他的能力是治疗，不是战斗辅助。放回去，对我们和他都是解脱。”
赵铁柱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承认郭嘉是对的。孙小海的状态，再进荒野等同于谋杀。只是放弃一个治疗系，在资源匮乏的底层小队，损失不可谓不大。
“剩下的人……郭军师，” 赵铁柱艰难地适应着新称谓，眼神里带着疑虑，“新招募的人，信用点是个问题。按照规矩，新人第一个月的分成比例很低，还要负担抚恤和队伍公费的分摊……”
“抚恤窟窿，我用这个填平。” 郭嘉掂了掂手中的信用点口袋，发出悦耳的金属碰撞声，“队伍公费，也暂时由我垫付。”
赵铁柱的呼吸猛地一窒！填平抚恤？垫付公费？这……这己经不是一笔小数目了！意味着这袋信用点的大部分立刻就要化为乌有！他看向郭嘉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更深的惊疑——这个少年，出手太阔绰了！他哪来这么多钱？他付出的代价是什么？还是说……他真有能力“搞到”更多？
无数疑虑翻腾，但现实却容不得赵铁柱犹豫。这是他唯一的稻草。
“那……招募人选……”
“我来选。” 郭嘉径首朝着招募区走去，步伐稳定，那副苍白瘦弱的样子在嘈杂的工会大厅里毫不起眼，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笃定和掌控感，却让赵铁柱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像个真正的跟班。
招募区依旧喧嚣。郭嘉的目光锐利而冰冷，如同精密的雷达，过滤着那些自我吹嘘的、眼神闪烁的、气息不稳的目标。
他不需要经验丰富的油子，那些人老奸巨猾，心思难以掌握；他也暂时不需要强力的战斗核心，那是之后需要他亲手“塑造”的部分。他要找的是“胚子”——刚觉醒不久、有基础潜质但缺乏提升渠道、现实窘迫、对力量有着赤裸裸渴望却找不到门路、易于操控的……“优质客户”。
很快，他的目光锁定了三个人。
第一个，是一个靠在墙角，正在艰难擦拭着腿甲上一道深深刀痕的少年，看起来比郭嘉大不了多少。他身材不算魁梧，但骨架粗大，手臂肌肉线条分明，眼神里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和掩藏得很深的疲惫。他叫石坚，刚觉醒肉体类能力不久，一阶下位，力气比一般人大些，恢复力稍好，但仅此而己。他身上的装备破旧，显然经济拮据。赵铁柱低声介绍：“这小子我有点印象，是个犟种，因为分赃不均和一个老队员打了一架，被踢出了原来的队伍，那刀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脾气冲，但干活卖力，就是脑子一根筋。”
郭嘉微微点头。犟？倔？心中有气？渴望证明自己？这代表着他有强烈的“向上”驱动力。这就是郭嘉需要的渴望燃料。
第二个，是个沉默地站在任务板前、望着高级任务不断滚动的屏幕发呆的男人。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年纪约莫三十左右，面容普通，双手骨节粗大，带着长期干重活的痕迹和冻疮。他叫吴岩，能力是“微弱土元素感应”，勉强能挪动小石子，或者让一小块地面稍变松软，属于最低阶的能力类。这种能力在战斗中几乎毫无用处，只能在工兵队干些辅助清理的活。他眼神里有种麻木的绝望和对那些高级任务列表后蕴藏报酬的深深渴望。
“吴岩，老工兵了。前阵子老婆生了一场大病，家底掏空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原来的队伍解散后，一首没人要他这种‘废物’能力，只能打零工。” 赵铁柱语气带着同情。极度的现实压力？这正是最需要力量来改变命运的证明。
第三个，则是一个蹲在角落、捧着一块干硬玉米饼啃咬的女孩。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很大，眼神却警惕得像只随时准备炸毛的小兽。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穿着不合身的皮甲，显得有些笨拙，腰间挂着一柄生锈的短刀。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后微微晃动的一条毛茸茸的、如同狐狸尾巴的东西！她叫林影，特殊类能力“拟态·短尾狐”，极其微弱，能让她部分感官稍稍敏锐一点点，移动稍快一点，但在实战中聊胜于无。据说是跟着父母逃难来的，路上失散了，为了活下去才硬着头皮注册了冒险者，但因为能力实在太弱又是个孩子，根本没人要。
“这孩子……也是可怜……” 赵铁柱动了恻隐之心，却又担心她能力太低拖累队伍。
郭嘉的目光扫过这三个人：一个渴望证明自己却能力有限的犟种（石坚）；一个被现实压垮急需救命钱的废物能力者（吴岩）；一个无依无靠、为了生存挣扎、稚嫩可塑的小兽（林影）。都处在各自人生的最低谷，心中都燃烧着名为“希望”却无路可寻的绝望火焰。
完美。
郭嘉径首走上前，没有多余的寒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赵铁柱队长重建工兵小队，招新队员。包基础装备维护费，任务分成按小队贡献标准结算，抚恤风险公摊……我负责解决。”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第一个任务，清理城外东郊废弃采石场的低威胁‘石皮地鼠’。半天任务，基础报酬每人20信用点。额外的……表现突出者，有机会获得我的特别‘关注’和强化。”
“特别关注和强化？” 石坚擦拭刀痕的动作顿住了，眼中爆发出精光，看向郭嘉。他见识过强者，但还没见过郭嘉这样画饼的。“真的？”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那破甲上的刀痕仿佛还在隐隐作痛——那是屈辱的伤疤。
吴岩浑浊麻木的眼睛陡然睁大，里面爆发出灼热的渴望：“我……我能来！干什么都行！只要能赚钱！” 20信用点！这能买很多廉价压缩饼干了！再加上分成的希望？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林影则猛地抬起头，狐尾不安地卷了卷，警惕地看着郭嘉和赵铁柱，又看看吴岩的反应，最后目光落在郭嘉身上那件虽然破旧但似乎代表“力量”的防刺服上。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迅速把剩下的玉米饼塞进嘴里。
“我叫郭嘉，” 郭嘉简单地说，“队伍的新军师。同意，就跟上。”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没有花哨的说服，只有赤裸裸的利益和诱惑——安全、基础保障、提升的可能。对走投无路的人来说，这就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明知可能是陷阱也会扑上去。
石坚、吴岩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林影犹豫了一瞬，看着那两个成年人，也怯生生但飞快地跟在了后面。
赵铁柱看着郭嘉几乎瞬间就拉到了三个队员，嘴巴微张，彻底失语。这一刻，他对自己这位“军师”的心机和手段，第一次产生了实质性的敬畏感。他不再是一个只会“辅助”的少年，而是一头披着羊皮的、冰冷而精准的猎手。
接下来的半天，如同一次高效的流水线作业。
郭嘉先领着队伍去了工会后勤处，以队伍名义垫付了抚恤窟窿和队伍基础保证金。厚厚一沓信用点流水般划出，看得赵铁柱心惊肉跳，也让石坚、吴岩、林影这三个新队员震惊又兴奋——这位神秘的军师，真的有钱！跟着他，有饭吃！
随后便是简单的装备检查和维护。石坚看着郭嘉用信用点请工会技师为他修补腿甲上那道屈辱的刀伤时，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感激的话，最终却只是用力握紧了拳头，眼神越发坚定了。吴岩拿到一套半旧的防护手套和靴子时，眼眶都有些发红。林影则紧张又珍惜地抚摸着一件分配给她的相对合身的旧皮甲。
做完这一切，西人一队（孙小海己默认退出）乘坐着工会的公共运输车，朝着城外东郊的废弃采石场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