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纤细的身影,如鬼魅般穿梭于暗影之中,正是青梧。
她今夜的目标,是城南一处废弃的驿馆。根据“无声阁”的零星线索,那里可能藏有与【兵防图】相关的蛛丝马迹。
玲珑己提前探查过,驿馆周围并无重兵把守,只有几个寻常的更夫。
青梧足尖轻点,悄无声息地落在驿馆最高处的屋脊,如鹰隼般锐利的视线扫过下方。
驿馆内部漆黑一片,唯有几间屋子透出微弱的烛光。
她没有急于行动,而是耐心地观察着。
约莫一炷香后,几条黑影从驿馆的侧门鱼贯而出,行动间颇有章法,绝非普通蟊贼。
青梧的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这些人……不像是“无声阁”的同僚,行事风格也与皇室的“影卫”迥异。
她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与夜色融为一体,悄然跟了上去。
那几人行动极为谨慎,一路避开巡夜的兵丁,七拐八绕,最终进入了一座毫不起眼的民宅。
青梧在一墙之隔的暗巷停下,侧耳倾听。
“如何?可有发现?”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响起。
“回主子,驿馆那边己经仔细搜查过了,并未找到【兵防图】的线索,只发现一些陈旧的公文。”另一个声音恭敬地回答。
“废物!”沙哑男声带着怒意,“靖王殿下对此物志在必得,若是误了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靖王?
青梧心中一凛。
萧宸的人,竟然也对【兵防图】出手了。
这盘棋,越来越复杂了。
“那苏清婉……肃王妃,当真只是个病秧子?”沙哑男声话锋一转。
“属下等己派人盯梢数日,苏清婉深居简出,除了偶尔在后花园走动,几乎不出院门。身边只有一个叫玲珑的丫鬟,看着倒也机灵。王府内宅传言,她体弱多病,弱不禁风。”
“哼,肃王娶这么个女人,真是自甘堕落。”沙哑男声的语气充满不屑,“不过,越是如此,我们行事越要小心,不能让肃王府的人察觉。”
青梧唇角勾起一抹冷峭。
靖王的人手,竟也注意到了“苏清婉”。
这倒是意外之喜。
他们越是相信苏清婉是个无害的病美人,她行动起来便越方便。
里面的人又交谈了几句,无非是如何加大搜寻力度,以及如何避开肃王耳目之类。
青梧没有再听下去,悄然退走。
回到王府自己的院落,玲珑早己等候在内。
“小姐,一切顺利?”玲珑递上一杯温水。
青梧接过,却没有喝,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击。“今夜,有意外发现。”
她将靖王人马也在搜寻【兵防图】之事简略告知玲珑。
玲珑瞪大了眼睛:“靖王?他也想要【兵防图】?这……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若是与‘无声阁’撞上……”
“未必是坏事。”青梧打断她。
玲珑不解地看着自家小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青梧的嗓音清冷,“多一方势力搅局,水才会更浑。我们行事,也更容易隐藏。”
她内心却不像表面这般平静。
靖王萧宸,当朝皇帝的兄弟,肃王萧衍的政敌。
他若得到【兵防图】,意图不言而喻。
“无声阁”要图,靖王也要图。
那么,萧衍呢?
他那位深不可测的夫君,对这能搅动天下风云的【兵防图】,又持何种态度?
青梧的脑海中浮现出萧衍那张丰神俊朗却冷硬的面容。
他不像会对皇位没有一丝觊觎的人。
若萧衍也想要【兵防图】,那她的处境将更为凶险。
三方势力,甚至更多,围绕着一张图纸展开争夺。
她青梧,不过是“无声阁”投下的一枚棋子。
但棋子,也有棋子的活法。
“玲珑,从明日起,你多留意苏瑜儿那边的动静。”青梧吩咐。
“苏二小姐?”玲珑有些意外,“她不是己经被王爷……”
“一个沉不住气的棋子,有时反而能探出些意想不到的东西。”青梧淡淡解释,“靖王的人既然注意到了‘苏清婉’,难保不会想从王府内宅打开缺口。”
苏瑜儿那般心高气傲又愚蠢的女人,最容易被当枪使。
“是,小姐。”玲珑应下。
青梧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靖王的出现,打乱了她原先的一些部署。
但也让她看到了一丝新的可能。
如果靖王和“无声阁”阁主,甚至萧衍,都将目光聚焦在【兵防图】本身,那么她这个“工具”,或许能找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真正想要的,并非那张图。
而是自由,以及……查清自己的身世。
“无声阁”将她培养成最锋利的刀,却从未告诉她,她是谁,来自哪里。
这些念头在青梧心中一闪而过,很快便被她压下。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完成任务,或者说,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为自己谋求最大的生机。
她轻轻推开窗户,一股寒凉的夜风拂面而来。
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青梧的鼻翼微动。
这血腥气很淡,方位……似乎是王府的西北角。
那里是萧衍书房和日常起居的院落方向。
难道是萧衍的“神秘黑衣人”身份在夜间行动时受了伤?还是……
青梧的眼神变得幽深。
她没有声张,也没有立刻前去探查。
萧衍的院落守卫森严,冒然闯入,只会暴露自己。
但这个发现,像一根细小的针,刺入了她的心间。
靖王图谋【兵防图】,萧衍深夜带伤?
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
青梧将窗户重新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寒意与那丝血腥。
她走到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属于“苏清婉”的柔婉面容。
这张脸,还能替她挡去多少风雨?
她拿起卸妆的油脂,一点点抹去脸上的伪装。
当那张清丽绝尘,带着冷冽煞气的容颜重新出现时,青梧才觉得自己是真实的。
夜还很长。
而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玲珑己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青梧。
青梧从枕下摸出一枚小巧的【袖箭】,箭头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淬了剧毒。
这是“无声阁”的标配,也是她最信赖的伙伴之一。
她将【袖箭】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机括完好。
靖王的人……
青梧的指尖在【袖箭】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划过。
如果他们妨碍到自己,她不介意让这些人知道,“无声阁”出品的工具,有多么锋利。
共同的敌人?
或许吧。
但在那之前,任何人都可能是敌人。
包括,那位看似对她“偏袒”的肃王殿下。
青梧将【袖箭】重新收好。
明日,又是一场新的戏。
她需要养足精神,扮演好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肃王妃。
青梧躺回床上,闭上双眼,呼吸悠长。
看似己经熟睡,但只要稍有异动,她便能立刻化身为最致命的猎手。
夜,愈发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