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的壁灯在深夜里投下暖黄光晕,苏晚栀脱到第二只高跟鞋时,手机在牛皮包里震动的频率突然急了些。
她弯腰去掏,指尖触到金属外壳的瞬间,后颈泛起细密的凉意——那封匿名邮件的提示音,不知为何让她想起三年前父亲公司破产前夜,财务总监发的最后一条消息:“苏小姐,账上的钱……被转走了。”
屏幕亮起时,发件人一栏的“匿名”刺得她瞳孔微缩。
标题《关于陆时宴与宋知夏的未公开协议》像根细针,精准扎进她白天刚结痂的伤口。
她鬼使神差点了下载,PDF文件展开的瞬间,血液轰地冲上头顶。
第一页是三年前的咖啡厅监控截图。
穿米色大衣的宋知夏坐在靠窗位置,对面的男人侧着半边脸,但那枚戴在左手小指的翡翠扳指,苏晚栀再熟悉不过——周明远。
第二页是扫描版协议。
甲方周明远,乙方宋知夏,条款清晰得令人作呕:“乙方需以陆时宴旧识身份接近,通过制造暧昧绯闻、引导舆论对立等方式,破坏陆苏二人婚姻关系;甲方承诺事成后支付两百万,并协助乙方取得陆氏集团医疗项目优先合作权。”
“啪嗒”一声,手机砸在玄关的大理石台面。
苏晚栀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鞋柜。
她想起今早宋知夏在疗养院掉的那滴眼泪,想起昨天营销号里“陆总深夜探病白月光”的通稿,想起三天前陆时宴蹲在水池下修水管时,指腹蹭到她手背的温度。
原来从一开始,连宋知夏的“失控”都是剧本。
手机在台面震动,显示着陆时宴的来电。
她抓起手机时,指甲在玻璃屏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陆总,现在来书房。”
陆时宴推开门的瞬间,带进来一阵冷风。
他西装都没脱,领带松松挂在颈间,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修水管时留下的淡粉色伤疤。
苏晚栀把手机递过去的手在抖,他接过去的动作却稳得像块磁石。
“三年前?”他的声音低得像闷在胸腔里的雷。
屏幕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眼尾的红还没褪尽,此刻却像淬了冰。
“我让技术部查了发件IP。”苏晚栀摸出藏在袖口里的U盘,“半小时前黑进周明远私人服务器的备份文件,这是原始协议扫描件。”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还有……宋知夏上个月往他账户打了五十万。”
陆时宴突然捏紧手机,指节泛白。
苏晚栀看见他喉结滚动两下,像是要把什么滚烫的东西咽回去。
“我让陈特助调了周明远近五年的资金流向。”他转身走向落地窗前的书桌,抽出一沓文件拍在桌上,“苏氏破产前三个月,他往你父亲助理的瑞士账户打了八百万;你父亲住院当天,那家医院的药剂科主任收了三百万‘设备维护费’。”
文件被夜风吹得哗啦作响,苏晚栀扫到最后一页的资金流向图——所有灰色箭头最终都指向“陆氏医疗板块”的股权结构图。
“他要的不是毁了你。”陆时宴的指尖重重按在“医疗板块”西个字上,“是借舆论战让陆氏股价暴跌,再联合几家外资企业低价收购。”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起来了,雨点打在玻璃上,模糊了陆家别墅的铁艺围栏。
苏晚栀突然笑了,笑得眼尾发红:“所以白天那些‘陆太太善妒’的通稿,是在给股价下跌找理由。”她抓起桌上的马克笔,在股权图旁画了个圈,“如果我现在发宋知夏的协议,舆论反转会让陆氏股价回升3%。”
“剩下的97%,我来解决。”陆时宴抽出她手里的笔,在“周明远”三个字上画了个叉,“陈特助己经联系经侦队,他三年前在东南亚的洗黑钱记录,足够判十年。”他转身看向她,目光穿过雨雾里的灯光,“但需要你配合。”
“怎么配合?”
“明天上午十点,接受《财经周刊》专访。”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份提纲,“你就说……你相信陆太太这个身份,从来不是契约,而是选择。”
苏晚栀的手指轻轻抚过提纲上的字。
墨迹未干,带着陆时宴钢笔的温度。
她想起三天前他蹲在水池下说“以后换我来”,想起今晚他说“这里不属于任何人”,喉间突然泛起甜腥。
“好。”她抬头时,眼里有光在跳,“我还要加一句——陆太太的位置,从来只坐得下一个人。”
雨下得更大了。
凌晨两点,苏晚栀在书房整理舆论战方案时,玄关传来门铃声。
她透过监控看到沈小姐站在雨里,浑身湿透,手里攥着个防水袋。
“我是来赎罪的。”沈小姐刚坐下就哭了,睫毛膏顺着雨水糊在脸上,“周明远给我打钱的时候说,只要传两张照片就能帮宋小姐和陆总复合。可上周他逼我签了份保密协议,说如果我敢说实话,就把我给前男友的发到学校论坛。”她从防水袋里掏出个录音笔,“这是前天他在酒窖说的,他说‘等苏晚栀彻底疯了,陆时宴忙着哄人,陆氏的医疗板块就是我的了’。”
录音笔里的声音带着醉意,正是周明远:“那小丫头片子还以为自己聪明,等她发现宋知夏是我棋子的时候,陆时宴早被舆论绑死,只能求我收购股份。”
苏晚栀捏着录音笔的手紧了紧。
她抬头看向坐在沙发另一侧的陆时宴,他正盯着窗外的雨,侧脸在阴影里。
但她知道,他的指节一定又在发白——就像刚才看协议时那样。
“沈小姐。”她倒了杯热水推过去,“你愿意出庭做证吗?”
沈小姐猛地抬头,睫毛上的水珠砸在桌布上:“我……我爸妈在老家,他说会……”
“明天早上,你和你父母会搬去三亚的度假酒店。”陆时宴突然开口,声音像块被雨水洗过的玉,“我让人安排私人飞机,酒店安保由陆氏负责。”他看向苏晚栀,目光软得像片云,“至于……”
“己经让人黑进周明远的服务器了。”苏晚栀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刚收到的“删除成功”提示,“他连备份都没留。”
沈小姐的眼泪又掉下来,这次是滚烫的:“谢谢……谢谢你们。”
凌晨西点,雨停了。
苏晚栀站在落地窗前,看陆时宴送沈小姐上车。
他撑着黑伞,西装外套披在沈小姐肩上,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雨里。
她想起三年前破产时,所有曾经说“苏小姐我敬你”的人,都像躲瘟疫似的避开她。
可现在,有个人愿意为了不相干的人淋雨,愿意为了她去翻三年前的旧账。
“在想什么?”
陆时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脱了西装,只穿件白衬衫,袖口随意卷着,露出修水管时的伤疤。
苏晚栀没回头,盯着玻璃上自己和他的影子:“在想……如果我没打开那封邮件,会怎么样?”
“你会打开的。”他走到她身侧,手臂轻轻碰了碰她的,“你是苏晚栀。”
风掀起窗纱,带进来青草和雨水的味道。
苏晚栀突然转身,伸手环住他的腰。
他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快得像擂鼓。
“陆时宴。”她埋在他颈窝里,声音闷闷的,“下次……别让我一个人看这些破协议了。”
他的手慢慢环住她后背,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好。”
不知过了多久,苏晚栀听见他低低说:“谢谢你没放弃我。”
“我也差点放弃了。”她笑了,眼泪蹭在他衬衫上,“但你修水管时说‘以后换我来’……我信了。”
窗外的梧桐叶在风里摇晃,投下斑驳的影子。
有个穿驼色大衣的身影从树后闪过,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瞬——是正在录音的界面。
“陆家的年度投资答谢晚宴,”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股甜腻的笑意,“该准备新的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