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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柱走了。
不是走，是逃。
他那的身躯，第一次展现出与体型不符的敏捷，几乎是夺门而出，连撞歪的椅子都来不及扶。
办公室里，死寂一片。
角落里的李小虎，还保持着那个惊恐的站姿，嘴巴半张着，像是被抽走了魂。
他看向顾昭的眼神，己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新同事，也不是看一个疯子。
那是敬畏的眼神。
【叮！】
【来自刘海柱的怨念值+200！】
【来自李小虎的崇拜值+80！】
顾昭慢条斯理地喝完杯子里的水，将搪瓷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知道，这事没完。
刘海柱这种人，正面刚不过，一定会从背后下刀子。而在这个年代，最锋利的刀，就是那一张张盖着红章的报告。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一早，厂里的风向就变了。
一些窃窃私语开始在车间和走廊里流传。
“听说了吗？那个新来的疯子要被处理了。”
“刘副科长亲自写的报告，都交到王老科长那里去了！”
“说他用歪门邪道逼供，影响太坏了！”
李小虎一听到风声，就急匆匆地跑回办公室，脸都白了。
“顾哥！不好了！刘副科长他……他告你黑状！”
顾昭正在用一块布，慢悠悠地擦拭着自己那根橡胶棍，闻言头也没抬。
“他写了什么？”
“我……我听人说，他写你无组织无纪律，私设公堂，还说你给张大嘴吃的油条里……下了药！要求厂里把你退回精神病院！”李小虎急得快哭了。
这顶帽子扣下来，神仙也扛不住。
“哦，知道了。”
顾昭的反应，平淡得像是在听今天的天气预报。
他放下橡胶棍，从抽屉里拿出几张信纸，又拿起桌上的钢笔。
“顾哥，你……你这是干嘛？咱们得去找王科长解释啊！”李小虎看着顾昭的动作，完全摸不着头脑。
顾昭拧开笔帽，蘸了蘸墨水，抬头冲他笑了笑。
“解释什么？”
“刘副科长写了报告，我也得写一份啊。”
李小虎愣住了：“你也写报告？写什么？”
“补充报告。”
顾昭说完，便低下头，笔尖在信纸上飞快地移动起来。
关于一车间张大嘴盗窃案的补充说明报告。
尊敬的科室领导：
昨日，在刘海柱副科长的英明领导与亲切关怀下，我，新入职科员顾昭，怀着对工作的无限热情，投入到了厂区的治安巡逻中。
巡逻至一车间时，我敏锐地发现，工人张大嘴同志精神萎靡，恐低血糖，影响生产。本着治病救人的革命互助精神，我从怀中掏出了一根油条。
写到这里，顾昭自己都差点笑出声。
这都是事实。
他继续写道：
张大嘴同志在食用了这根油条后，感受到我对同志的浓浓关怀，潘然醒悟。他痛哭流涕，主动交代了自己多年来偷盗工厂财物、欺骗同志、消极怠工等多项问题。其忏悔之真诚，令人动容。】
我认为，此次案件的快速侦破，离不开以下几点：
一，是刘海柱副科长平日里对保卫科工作的疏于管理，导致积案重重，才给了我这个新人一展身手的机会。若非如此，我怎能一来就‘捡’到如此大的功劳？在此，对刘副科长表示由衷的感谢。
二，是我个人独特的送温暖审讯法。我认为，这种审讯法不应被视为猛兽，而应被看作是保卫工作的一种全新思路，一种高效的破案手段。
综上所述，建议厂领导对我进行通报表扬，并将我的‘送温暖审讯法’作为先进经验，在全厂范围内进行推广学习。
此致
敬礼！
保卫科员：顾昭
写完，顾昭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满意地叠好信纸。
一旁的李小虎，己经从头到脚都石化了。
这哪里是补充报告？
这分明是一封把刘海柱架在火上烤，还顺便往他屁股底下又添了一把柴的催命符！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
刘海柱挺着肚子，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科员。
他看都没看顾昭，径首走到王建国的办公桌前，将一份报告重重拍在桌上。
“王科长，这是我写的关于顾昭同志严重违纪的报告！人证物证俱在！我建议，立刻停止他的一切工作，交由厂里发落！”
刘海柱的声音洪亮，充满了胜券在握的得意。
他相信，在这份滴水不漏的报告面前，那个疯子必死无疑！
王建国拿起报告，慢悠悠地戴上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起来。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顾昭站了起来。
他拿着自己那份“补充报告”，不紧不慢地走到王建国面前，将报告轻轻放在了刘海柱那份的旁边。
“王科长，这是我的补充报告，里面有一些刘副科长可能忽略掉的细节，您一起看看，也好兼听则明。”
刘海柱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眼皮狂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
王建国放下刘海柱的报告，又拿起了顾昭的。
他只看了几行，那端着搪瓷缸子的手，就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心跳。
所有人都看到，老科长的脸，憋得有点红。
他努力地维持着严肃的表情，但那微微抽动的嘴角，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
终于，他看完了。
砰！
王建国猛地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胡闹！”
他一声怒喝，眼神却不是看向顾昭，而是死死地盯着刘海柱。
“刘海柱同志！”
“到！”刘海柱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板。
“你的报告，我看完了。写得很好，很讲程序，很讲规矩！”王建国先是肯定了一句。
刘海柱脸上刚要露出喜色。
“但是！”王建国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你告诉我，张大嘴偷的东西找回来了没有？他承认错误了没有？案子，是不是破了？！”
“这……”刘海柱的冷汗下来了。
“一个在厂里偷鸡摸狗好几年的老油条，一个新来的同志，用一根油条就让他把底裤都交代干净了！你们呢？你们这些讲规矩讲程序的老同志，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王建国指着刘海柱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
“现在，人家立了功，你不嘉奖也就算了，还跑来告状？说人家用药，手法不正规？！”
老科长拿起顾昭那份报告，在手里晃了晃。
“看看！看看人家小顾同志的觉悟！破了案，第一个感谢的就是你这个副科长！说没有你平时的‘疏于管理’，他都捡不到这个功劳！你听听，这是多么深刻的讽刺！”
刘海柱的脸，己经从猪肝色变成了死灰色。
他感觉自己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全厂人面前公开处刑。
“王科长，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想辩解，却发现喉咙干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叮！来自刘海柱的疯狂值+400！】
【叮！目标人物精神防线己出现严重破裂！】
顾昭的内心，一片舒爽。
王建国骂完了，长出了一口气，又恢复了那副慢悠悠的样子。
他把两份报告都推回到桌子中央，最后看了一眼顾昭。
“年轻人呐，有冲劲是好事，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他端起搪瓷缸，吹了吹茶叶末，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下次，下手利索点，别留下这么多手尾让人抓着。”
说完，他端着茶缸，起身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