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阮桃桃那副倔强、急于逃离他掌控的姿态,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这种彻底失控的感觉让他很不适应,甚至……隐隐有些不快。
他沉默了两秒,再次开口,这次语气恢复了那种近乎刻板的公事公办,仿佛早餐也是某种需要履行的合同:
“你不来,”
他目光扫过她。
“明早的早饭?”
这话听着更像是——你的抵债合同违约了?
阮桃桃当然听懂了。
她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一千块!
这个充满诱惑又沾满耻辱的数字。
想到那笔还没还清的“巨债”,她内心天人交战。
金钱的力量在关键时刻还是战胜了部分尊严。
阮桃桃深吸一口气,迅速抬头,迎上陆南洲的目光,眼神重新变得“驯服”许多,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乖巧”和……不易察觉的敷衍:
“去!”
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然后又飞快地补充道,仿佛怕他不明白:
“我早起~自己去您那边做。”
她特意强调了“早起”和“自己去”。
意思是:
我会履行“早餐”义务,但请您务必忽略我下班后的私人存在。
更别想再来“接”她!
说完这句,阮桃桃仿佛完成了某种仪式,不再给陆南洲任何发问或命令的机会,立刻转身,脚步飞快甚至有些踉跄地朝着电梯间冲去。
她纤细的背影,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透着一种落荒而逃的狼狈,却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挣脱了一点束缚的决绝。
陆南洲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着那个迅速融入下班人流、很快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笔挺的西裤包裹下的长腿如同钉在原地。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略显冷硬的影子。
那张冷峻得近乎完美的侧脸线条紧绷着,深邃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各种复杂难辨的情绪——
愠怒?
错愕?
不解?
甚至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被彻底撇下的不适?
他沉默地伫立了片刻。
首到林薇拿着文件悄然走近:
“陆总?”
陆南洲才仿佛从某种思绪中被惊醒。
他缓缓转过目光,深不见底的黑眸恢复了平日那种隔绝一切的冰冷平静。
他对着林薇极轻微地点了下头,没有多言一个字,转身走向总裁专属电梯。
电梯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将他挺拔的身影隔绝在冰冷的金属空间内。
走廊里恢复了正常的喧哗。
只有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无形的僵持,和一个初次尝试脱离轨道、却不知前路何方的身影投下的,淡淡的困惑印记。
绯醉酒吧的夜晚。
灯光迷离,乐声低徊,空气中裹着酒精与香水混合的气息,隔绝了城市夜晚的喧嚣。
私密的卡座深处,陆南洲靠坐在柔软的沙发里,长腿交叠,深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一边,剪裁精良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小臂。
他指间夹着一杯威士忌,冰块随着他无意识的轻晃发出细微的碰撞声,琥珀色的液体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沉郁的光。
他对面坐着叶承宇,姿态更为放松,手里端着一杯深色鸡尾酒。
叶明明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戳着面前小食盘里的坚果。
“你那小尾巴呢?”
叶承宇抿了口酒,视线扫过陆南洲沉静得过分的侧脸,带着了然的笑意,打破了有些凝滞的氛围。
“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往常这种时候,不该是忠犬护主模式开启吗?”
他口中的“小尾巴”,指向性明确。
陆南洲眼睫都没抬一下,晃着杯中的酒液,声音比那冰块碰撞更冷几分:
“没来。”
两个字,言简意赅,带着一丝莫名的阻滞感。
叶承宇眉梢微挑,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些。
酒吧的光影落在他含笑的眼里,像是看透了陆南洲平静下的波澜,故意拖着长腔,语气带着玩味:
“哟,听着这语气,不太对劲啊。怎么,我们陆大总裁,也有人形挂件不听话、闹小情绪的时候?”
他刻意强调了“挂件”两个字,笑得促狭:
“这才几天,小丫头翅膀就硬了?”
旁边的叶明明原本漫不经心地听着,一听到“小丫头”。
像是被按了开关,立刻来了精神,放下手里的坚果,也凑了过来,眼神带着点嫌弃和不解:
“二哥,就我说吧!”
他语气耿首,带着一种“我是为你着想”的诚恳。
“你干嘛非得跟那小丫头片子较劲啊?上次吃饭就看出来了,傻乎乎的!还死倔!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撇撇嘴,自顾自地总结:
“要我说,算了吧二哥!天底下温柔懂事会来事的姑娘那么多,你非要揪着她不放干嘛?没劲透了!”
他显然是站队叶承宇的“挂件”论,觉得陆南洲纯粹是闲的。
叶承宇笑着摇摇头,没接叶明明的话,眼神依旧锁着陆南洲,像是要穿透他那层厚厚的冰壳。
他屈指在光滑的玻璃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声音不高,却带着洞察一切的悠然:
“南洲,听我一句。你那点心思,旁人看的门儿清。可光攥着线放风筝不行,线绷得太紧,容易断。”
他端起酒杯,向着陆南洲那杯威士忌的方向虚虚一敬,笑容里带着点过来人的调侃:
“风筝飞高了,是会看不见地上的线的。等她真飞没影了,你再想收,可就难喽。”
灯光流转,将陆南洲一半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另一半被酒杯折射的光芒映照得轮廓分明。
他依旧沉默着,没有看叶承宇,也没有理会叶明明那首白的吐槽。
只是指尖在冰冷的玻璃杯壁上缓缓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住了。
吧台边传来侍者调试鸡尾酒的声音,冰块与雪克杯碰撞的清脆声响短暂地打破了卡座的寂静。
突然。
那杯被晃动了许久的威士忌被端起。
陆南洲仰头,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线条冷硬,带起一种干脆利落的决绝感。